韓長暮雖然不知道這麼多水蛇是從何而來,也不知道姚杳的具體打算,這個時候,也不方便多問,隻好作勢在書生身上抓蛇,把他的身上摸了個遍,也沒發現什麼不妥。
姚杳拿開衣裳,這才看到衣裳下頭壓著一隻竹青色蜀錦佩囊,她上手一掂,便知道這隻佩囊是空的。
她放下佩囊,正準備翻找彆的東西,卻突然停下了手。
她輕輕咬住下唇,試著將佩囊的內層翻了出來,隻這一眼,她心裡就掀起了滔天巨浪。
她看的清楚,佩囊的內側繡了一朵梅花,凝著雪花的梅花,與她腳踝處的刺青,一般無二。
“蛇都抓完了,走吧。”韓長暮的聲音突然在後頭響起。
姚杳手一抖,忙將佩囊翻過來,把包袱收好,低聲道:“是公子。”
韓長暮慢慢的走到姚杳身後,看到她的手有一點抖,他的雙眼微微一眯,神情如常的問道:“怎麼樣,沒有遺漏吧。”
姚杳的心晃了一下,很快便恍若無事的點了點頭:“沒有。”
韓長暮輕輕哦了一聲,走到書生跟前,撒火似的重重踢了他一腳,罵道:“蛇都扔出去了,還裝死嗎。”
見書生的眼皮兒動了動,卻還不醒來,韓長暮怒極反笑,又重重踢了一腳,恐嚇了一句:“再不起來,就把你也扔下河,那些蛇還餓著呢。”
書生抖了一下,睜開眼,一個激靈爬了起來,看到四周空蕩蕩的,果然沒有活著扭動的水蛇了,但是被韓長暮踩死的,還粘在地上,鮮紅色的血被踩的到處都是。
這屋裡血腥氣太重了,不能住人了,他要換房間。
書生閉了閉眼,又癱回了地上,他腿軟,惡心,頭暈,起不來了。
韓長暮也不理他,撣了撣衣裳,背著手,慢慢走出房間。
姚杳心神不寧的跟在韓長暮身後,走過了他的房間,走到自己房間門口,卻聽到他在身後叫住自己,她腳步一頓,回頭茫然相望。
韓長暮摩挲著衣袖,淡淡道:“我讓小廝把暮食送到房間來了。”
姚杳不想去,可肚子不答應,她餓了,餓得很了,腦子就容易罷工。
她沒說話,跟在韓長暮身後,進了房間。
韓長暮指了指胡床,無喜無怒,看不出情緒的淡淡道:“坐。”
聽著韓長暮平靜的聲音,姚杳頭一回有些不安,局促的挨著胡床,虛坐著。
韓長暮輕叩食案,平靜道:“怎麼想到要放蛇。”
姚杳愣了一下,聽到韓長暮竟然是問這個,她的不安消減了幾分,如常回道:“並不是我放的蛇,我隻是聽到了動靜,趕過去一看,滿屋子都是蛇。”
韓長暮蹙眉,方才他看的清楚,那房間裡都是水蛇,如果沒有異常,是不會爬到船上來的,更何況這裡是三樓,水蛇要怎麼越過一樓二樓,爬到三樓來。
這些蛇,一定是有人故意放的。
若不是姚杳,那就另有其人了。
他麵無表情的望了姚杳一眼,才慢慢道:“你把這件事原原本本的說給我聽,不能有絲毫遺漏。”
韓長暮絲毫沒有問令姚杳不安的話題,她的心神鬆懈了下來,想了想當時的情形,也沒什麼不能說的,便事無巨細道:“用了午食,我下樓去看看浴湯備的怎麼樣了,正和那個書生迎麵撞上,也不知道他吃錯了什麼樣,就拉著我不放,非要買我回去做丫鬟。”
她頓了頓,沒想到自己這樣的,竟有人上杆子要買回去討打,忍不住撲哧一笑,又覺得笑的很不合時宜,便一臉正色的繼續道:“雖然他那小身板,我能打得他生活不能自理,可是我怕引人注意,就沒敢動手,隻是踩了他的腳,逃回房間,誰知道剛歇了一盞茶的功夫,他就慘叫起來,說是有蛇。”
韓長暮定定望著姚杳,想從她的臉上看出什麼異常來,但是她說了半晌,他也看了半晌,倒始終是滿臉從容。
他也從容平靜道:“你是頭一個過去看的嗎。”
姚杳偏著頭凝神,臉色微變:“您這樣一提,我才想起來,我出來的動作已經十分快了,但是看到個人影在樓梯口一閃而過,似乎還拿著個大口袋,現在想來,往書生房間裡放蛇的,應該就是那個人了。”
韓長暮直起身子,一臉凝重:“可看到那人的模樣了?”
姚杳搖頭:“隻是個背影,一閃而過,沒看清楚,穿戴是船工的打扮。”
這船上有十幾個船工,穿衣打扮都是一樣的,根本無從分辨。
這可就難辦了。
韓長暮半晌沒說話,突然平靜,淡然,像是隨口一提:“你找到什麼了。”
姚杳打了個激靈,極快的脫口而出:“沒有,什麼都沒找到。”
說完她就後悔了。
在麵對韓長暮時,她素來是小心謹慎的,回話的時候,總是思量斟酌過,才會小心翼翼的說出來,可剛才那一句,她說的太快了,沒有半點思量的意思,完全是下意識的。
她這樣的人,下意識的脫口而出,一定是在掩飾什麼。
姚杳縮了縮脖子,心裡一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