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晚,起了風,風越來越大,卷著地上的黃沙,落在穹頂彩瓦上,撲啦啦的響個不停。
風裡有些涼意,掛的彩幡飛卷飄動。
敦煌素來少雨,但這樣的風過之後,往往都會下上一場難得的秋雨。
胡姬臨街當壚的聲音在風裡票樣,引得行色匆匆的路人停下腳步,買了一壺酒帶著。
將軍府開了側門,一輛不起眼的紫檀木夾紗清油車駛了出來,車轍聲咕嚕嚕的,往城北去了。
不多時,離著將軍府不遠的刺史府也開了側門,同樣是一輛不起眼的紫檀木夾紗清油車駛出來,往城北方向駛去。
城北一角整個被高牆圈起,高牆內是一處極儘奢靡的去處,如何的金碧輝煌自不必說,單是那五步一哨,十步一暗衛的護衛,便不是一般人家養得起的。
車進了大門,一路掩著花香過去,停在二門前。
還未等沐春掀簾子,便有新羅婢上前,扶著他下車。
他眼前一亮,卻又有些不安,甩開新羅婢的手,大大咧咧道:“老子又沒瘸,不用人扶。”
新羅婢噗通跪下,嚇了沐春一跳。
王聰趕忙上前打了個哈哈:“都尉,這是萬府的待客之道,這些新羅婢可都是世間罕有的。”
沐春倒是不信,新羅婢雖說不常見,但也不是見不到,隻要有錢,總能買的來,怎麼還會世間罕有。
王聰笑著拉起跪在地上的新羅婢,把她的手送到沐春麵前,神秘兮兮的笑了起來:“您聞聞。”
沐春好奇的輕輕一嗅,果然是芳香入鼻,仔細分辨,竟是茶花香。
王聰把新羅婢的手塞到沐春手裡,笑了起來:“這些新羅婢,都是選的資質上好的,個個自帶異香,油皮兒都沒破過一點,她們伺候起來,自然與旁的新羅婢不一樣了。”
那隻手入手柔弱無骨,滑膩似水,當真酥到了骨頭裡。
沐春更加好奇了,攥著新羅婢的手不放,慢慢往前走,笑道:“你說這個婢子是茶花香的,那,還有沒有彆的香。”
王聰哈哈大笑:“自然是有了,有茶花香,杏花香,梅花香,還有什麼,我不記得了,一會兒,讓萬老爺都叫出來,給都尉您嘗嘗。”
正說著話,閣子裡走出個人來,橫著豎著都是一樣的尺寸,正是那大腹便便的萬亨,他哈哈笑道:“招呼不周,招呼不周啊,沐都尉,我這裡,可還能入眼。”
沐春慌忙放開了新羅婢的手,一臉持重的點點頭:“萬老爺果然是會享樂之人。”
萬亨愣了一下,笑的更加開懷了。
王聰接過話頭,笑道:“剛才都尉還在問呢,你這新羅婢都有什麼香味的。”
萬亨得意笑道:“什麼香味的都有,不知道都尉想嘗嘗什麼香味的。”
不待沐春說話,王聰便笑了:“既然花樣多,不如都叫上來,讓都尉慢慢挑選。”
燈火正好照在沐春身上,而王聰和萬亨走到了暗影裡,相視一笑。
萬亨點頭:“既然都尉有此意,那我恭敬不如從命了。”他轉頭吩咐了管家一聲,讓他安排去了。
引著沐春和王聰兩人進了樓,迎麵便是耀目的一堵牆,牆上嵌滿了隨珠,沒有燃燈,卻照的滿室璀璨。
地上鋪了厚厚的雪白氍毹,竟是無數塊白狐皮織在一起,奢靡至極。
早有新羅婢伺候著更衣脫鞋,隻著了足衣,踩在厚厚的狐皮氍毹上,格外香軟。
室內更為豪奢精致,整塊金絲楠雕的食案,赤金酒具食具,金燦燦的晃得人眼暈。
王聰是見慣了這副耀眼奪目的豪氣,可沐春卻是頭一回來,他不動聲色的微微側目,隻見沐春微張著嘴,震驚之色難以掩飾的流淌出來。
他笑了笑,道:“都尉,請上座。”
沐春這才回過神來,任由兩個新羅婢一左一右的扶著他坐下。
拇指大的南珠串成的簾幕輕輕一動,叮鈴輕響,舞姬樂姬魚貫而出,樂姬懷抱琵琶跪坐在地,伸手調弦慢攏,清音悠長。
豔麗的舞姬腰肢輕盈纖細,扭動著在食案間盤旋。
沐春隻覺得眼睛都不夠使了,看了這兒,漏了那,邊上還有新羅婢侍奉著喝酒用飯,他暗自感慨,這才是人過的日子啊。
王聰瞥了一眼沐春,想笑,但生生忍住了,見沐春沒有抵觸這些靡靡之音,他也放鬆了下來,斜斜倚在食案後頭,支著腿,一手撐著額頭,一隻手垂在新羅婢的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