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發愁呢,姚杳眼前一暗。
韓長暮拖著粗壯的胡楊樹乾過來,橫在了她的麵前。
喘了口氣,緩了半晌,他又拖了些樹乾過來,交錯著堆放起來,在姚杳和馬匹麵前,堆砌出一堵簡陋的牆,那容身之所,成了個不易被發覺的縫隙。
韓長暮歇了半晌,又扔了許多枯枝進去,才渾身濕淋淋的鑽進去。
姚杳看了看韓長暮,弓著身子,把枯枝填在他鑽進來的地方。
韓長暮愣了一下,搖頭忍笑:“那些枯枝,是攏一堆火取暖的。”
姚杳抬頭看了眼頂子,又看了看堆在眼前的樹乾,抿唇道:“還是算了吧,攏火太招眼了。”
其實她是言不由衷,前世培訓的消防經驗告訴她,在這裡攏堆火,無異於自焚。
雨勢減消,四圍寂靜,兩個人在潮濕的馬廄裡坐著,因為地方狹小,挨得極近,濕漉漉的水氣直往臉上撲。
冒雨跑了這麼久,韓長暮也確實累壞了,靠著臥在地上的馬匹,雙眼沉甸甸的閉上了。
姚杳身上一陣陣發寒,濕漉漉的衣裳貼著皮膚,冰冷刺骨,
她歎了口氣,怕是真的要傷風了,伸手擰起衣裳上的水。
剛擰了一隻衣袖,她雙眼一眯,猛然轉頭。
雨停了的深夜裡,格外的安靜,細微的聲音就如同驚雷。
韓長暮也醒了過來,眸光微寒,定定望住前頭那幾間房舍。
人語漸漸逼近,三道巨大的暗影落在馬廄外。
有個洪亮粗獷的男子聲音響起:“就這吧,馬廄都塌了,就把駱駝拴在這吧。阿嵐,你帶著英弟去前頭歇著,我撿些柴。”
韓長暮和姚杳飛快的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握住了腰間的劍。
這把聲音耳熟,正是白馬戍驛站裡,失蹤的那店主人。
白馬戍裡的戍軍到底死於誰手尚不可知,但這店主人絕對不容小覷。
韓長暮聽著外頭窸窸窣窣的聲音,心神緊緊的繃了起來。
或許是店主人嫌馬廄裡的枯枝都被雨水泡了個濕透,不那麼容易引燃,他沒有去動那些摞起來的枯枝,走到屋簷下,撿了一大捆半乾的枯枝,抱進前頭的房舍中。
透過枯枝的縫隙,韓長暮看到房舍裡的火堆,燃燒的正旺,火苗跳躍,他暗自唏噓,隻覺得身上更冷了。
馬廄和房舍離的很近,又不知那店主人的深淺,韓長暮二人不敢交談,隻小心翼翼的打著手勢,連大氣兒都不敢喘,實在憋悶的厲害。
店主人的聲音洪亮,聲聲清晰:“阿嵐,累了吧,快把濕衣裳烤烤,彆傷了風,我把胡麻餅和羊肉湯熱一熱。”
沒有聽到孟嵐的聲音,反倒是孟英笑道:“赫連哥哥做的羊肉湯可是一絕呢。”
韓長暮雙眼微眯,原來店主人姓赫連,姓赫連的多半是白蘭羌人,數十年前,青海湖被吐蕃人奪了去,不願為人奴隸的白蘭羌人被迫離開故土,遷徙到了河西一帶,從逐水草而居,變成了依山居之,壘石為室,或從軍或從商,或走馬或耕農。
一陣窸窣,孟嵐低低的笑聲傳來,那聲音輕鬆溫柔,與驛站中截然不同,仿佛完全不是同一個人,她笑著開口:“四年不見,阿英已經長大了,姐姐差點沒有認出你來。”
孟英的笑像極了孩子,沒有憂愁:“可是我一眼就認出了姐姐,姐姐一點都沒變呢。”
孟嵐靜了片刻,四年光陰,怎麼能沒有變化呢,她的容顏變了,心性變了,她淡淡的笑了笑:“阿英,姐姐和你赫連哥哥要去很遠的地方,這一路很難走,很辛苦,你,還是回家吧。”
孟英跳了起來,急切的搖頭:“不,我要跟著姐姐,我不怕辛苦,姐姐去哪,我就去哪。”
聽到這些話,韓長暮想到白馬戍那些吊起來的戍軍,吊在驛站門口的都是漢人,而吊在駐地門口的,卻是胡人,他隱約覺得奇怪。
若說歹人是趁著換崗之際下的手,為何會將胡人漢人分開。
畢竟站崗戍軍中,向來都是胡漢皆有,並不會按照胡人漢人分開。
為什麼歹人要了戍軍的性命後,要將胡人和漢人分開懸掛。
到底有什麼深意。
赫連和孟嵐又要去什麼地方,聽起來極遠極艱難,莫非是要出玉門關,往西域去。
他轉頭望了望姚杳,正她的神情從茫然轉瞬清明,複又驚詫,顯然是想到了什麼要緊之事,他愣了下,未及深想,就聽到赫連的聲音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