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在樓船上的遭遇的水賊,那吊在白馬戍裡的戍軍,想到前幾日差點被做成燒烤,姚杳就不寒而栗,忙不迭的點頭。
她打了個寒噤,低聲道:“公子,樓船上,周家的護衛用的是夾弩,火攻時用的是石脂水,那夜刺客圍攻胡店,用的也有夾弩和石脂水,這兩樣東西,可是軍裡才有的。”
韓長暮也想過其中關竅,無非就是周家和軍器監勾結,搞到了一批夾弩和石脂水,但那夜的刺客就來的蹊蹺了,他們的行蹤隱秘,這些刺客是如何知道的。
這些刺客究應當與周家沒有關係,若周家想要對他們下手,在船上豈不是最容易得手的時候。
又怎麼會放任他們下了船,如同滴水入海,藏匿無形。
他滿心的不解和疑惑,隻覺這事情千頭萬緒,就像暗地裡還有另外一雙手,與朝中無關,與軍中也無關,這一雙手推動著這些事情,一步步向著未知的方向發展。
他臉上不露分毫,平靜的搖頭:“先慢慢查著吧。”他突然轉頭看著姚杳,目光深沉:“不過阿杳,我跟你說了這麼多,你總要跟我說一說,你又是怎麼知道這些東西的。”
姚杳習慣了韓長暮隨時隨地的逼問,已經可以麵不改色心不跳的如常應對了,坦然的笑了笑:“公子彆問了,我既然知道,自然有知道的門路,不說也有不說的難處,問了也是白問,何苦呢。”
韓長暮挑眉一笑,不再多說,催馬疾馳。
姚杳卻漸漸慢了下來,在馬背上晃晃悠悠的,若有所思。
顧辰在後頭看了二人許久,見韓長暮追著赫連文淵而去,他才催馬上前,揣著一壺酒,仰頭灌了一口,轉手遞給了姚杳,笑了笑。
姚杳搖了搖頭,苦笑了一聲:“老顧,你這個喝法,隻怕還沒進莫賀延磧呢,就把補給都喝完了,到時候,你就等著渴死吧。”
顧辰不以為意的笑道:“怕什麼,前頭不是葫蘆河嗎,補點水就是了。”
姚杳抿嘴,話中有話:“老顧,你從前沒來過這,怎麼會知道輿圖上都沒有的一條河。”
顧辰神情不變,漫不經心的笑了:“阿杳,你從前也沒進過莫賀延磧,怎麼知道要做那麼奇怪的東西來禦寒。”
說完,兩個人相視一笑,哈哈的笑聲震動雲霄。
噠噠噠的馬蹄聲清脆響亮,在這條早已廢棄的荒涼小路上傳的極遠。
夕陽的餘暉慢慢暗淡下來,四下裡起了冷冷的風,卷著黃土沙礫,將那點微弱的光彌漫的朦朧,像是染了蒙蒙灰塵。
晚風吹過路邊一叢叢的沙棘叢,黃土沙礫在細弱的葉片中滾動。
黃沙迷人眼,暮色漸漸降臨。
一截古樸的矮牆漸漸在黃沙中顯出模樣,隨著馬蹄聲逼近,那座城的輪廓露出端倪。
灰突突的磚塊和黃蒙蒙的土牆格外逼仄,牆角下一叢叢沙棘叢是這暗沉沉中唯一的亮色。
方盤城裡住的多半都是玉門關的戍軍家眷,因為相互之間都格外熟識,盤查的反倒比彆處鬆散的多,有外來人陡然進城,也惹眼至極。
韓長暮一行人是打算隱藏行跡的,故而沒有進城的打算,但天還未黑透,夜也不夠深,是沒有法子悄無聲息的渡河的。
他們一路向北,繞到了城後,找了個背風之處等著,等著天黑。
荒涼的小路上,沒有人走過。
甘州城裡。
漢王謝孟夏自從偷偷出京後,一路上隱姓埋名的趕到了神往已久的甘州城,便徹底放飛了自我,在城中買了個大宅子,又大肆買入小廝婢女,住了下來。
他在甘州城裡住了十天,逛完了城中每一家出名的青樓妓館,一擲千金留下了響當當的名聲。
連著逛了十天,他終於不滿足於流連煙花柳巷了,跟何雲的弟弟何彩一商量,乾脆一擲千金,哦,不,是帶著數十家丁,搶了十幾個年輕貌美的胡姬回來。
過完了打砸搶的癮,謝孟夏心情大好,撩起衣角,極快的穿庭而過,往內宅走去。
說起來謝孟夏也三十好幾了,雖說府裡養了不少美婢,但不是搶的就是賣的,偏偏沒有半個是正經迎娶的,他還是燕王世子的時候,謝棣棠就替他的婚事操碎了心,頭發一把一把的往下掉,從他十六歲起,就開始相看名門貴女,相看到三十好幾,正妻沒娶上,來路不明的妾室倒是養了幾十號,氣的謝棣棠怒其不爭的罵起來,再也不管他的婚事了,誰愛嫁誰嫁,沒人願意嫁,他就守著他那一屋子妾禍害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