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頭一動,往火堆裡添了一把柴,拿柴火撥了撥,讓火燒的旺了一些,淡淡笑著招呼:“山裡冷,烤烤火。”
姚杳愣了下,她有些忐忑。
還從沒見過韓長暮這樣和顏悅色的樣子,真有些怕。
看著赫連文淵和顧辰走過去烤火,她不禁又暗自發笑。
有什麼可怕的,再大的圈套,還能比現在更差嗎?
她走到馬匹旁,從褡褳裡掏了藥出來,笑著偎火堆坐下,把藥遞給顧辰:“給,擦擦。”
韓長暮的目光落在顧辰身上,隻見那袖子破破爛爛的,露出猩紅的傷口,是新傷。
他淡淡道:“受傷了?”
“讓石頭蹭了一下。”顧辰麵無表情道,挽起破破爛爛的衣袖,手臂上露出道一尺來長的傷口。
把藥灑在上頭,疼的齜牙咧嘴,冷汗滾滾,他還是咬著牙沒有哼一聲。
讓他在韓長暮麵前喊疼,還不如讓他立時死了算了。
赫連文淵見這架勢,知道剛才去探了一回路,他們三個人肯定有事情要說,他借口要去整理包袱,識趣的躲到一邊去了。
姚杳這才湊近了韓長暮,低聲道:“前陣子剛下過雨,把所有痕跡都澆沒了,沒有看出什麼來。”她頓了頓,伸過去一隻手:“不過,我找到了這個。”
手心裡臥著一塊指甲蓋兒大小的物什,黑乎乎的沒有光澤。
韓長暮雙眼一眯,接過來看了看,神情愈發的冷然:“司南。”
顧辰聽到這兩個字十分詫異,也探頭過來看,看了一眼,就變了臉色。
他也是跟著去了的,可怎麼就沒看到這些。
他詫異的看了姚杳一眼,還是技不如人,不夠細致入微啊。
姚杳得意的衝著顧辰挑了挑眉。
顧辰起了個倒仰。
姚杳才抿唇笑了:“是司南,而且是碎了的司南。”
韓長暮點頭。
輜重隊中是配了兩輛司南車的,一路上全靠司南車和向導,相互配合著,辨彆方向。
司南難得,開采運輸使用都控製在朝廷手中,即便是軍裡調用,進出也要經過軍器監的賬目,外人是不可能得到的。
不過,他念頭一轉,連夾弩都能流出來,司南又有什麼不可以的。
他透了一口氣,沒有說話。
姚杳也猜到了韓長暮的疑慮,轉眸看著顧辰輕笑:“公子,司南的事兒,您還真得問問顧神仙了。”
顧辰聞言猛然抬頭,眸光閃了閃,狡黠一笑。
韓長暮哦了一聲,頗有些不明就裡,望著顧辰淡淡道:“這司南,還有什麼說法嗎?”
顧辰淡然一笑:“公子知道,本朝的司南都是從磁山上開采出來的,但開采的礦口不一樣,司南的硬度也不一樣,磁性越強,質地越脆,越容易碎。”
韓長暮是了解這些的,神情平靜的點了點頭。
姚杳沒有插嘴,翻了風乾保存的蓴菜煮湯,又把胡麻餅架在火上烤著。
火苗舔上小銅盂,蓴菜被熱水泡發開,胡麻餅的香味兒也散了出來。
顧辰抽了抽鼻尖兒,煎熬的蹙眉,繼續道:“阿杳說的,就是屬下能按照司南的斷口,分辨出是從哪個礦口開采出來的。”
韓長暮眉眼舒展的笑了:“原來是這樣,顧兄就有這樣的好本事。”他將司南拋到顧辰的手中,淡淡道:“那就有勞顧兄了。”
顧辰走了幾步,走到陽光下,迎著光照了照,又在斷口處摩挲細看良久,最後摳了一點下來。
折騰了一通,他走回韓長暮身邊,詫異的壓低聲音:“公子,奇怪的很,這是上品的司南,我記得十五年前,那礦口就封了,就沒有這樣的司南開采出來了。”
韓長暮愣了一下。
這些年朝廷接連在河西一帶用兵,與突厥多次開戰,司南車容易損壞,用量極大,現采現用的司南都供不上,十五年前的司南了,隻怕早就做成司南車,毀在戰中了吧。
這裡出現的司南碎片,竟是十五年前開采出來的。
好在司南車的分發領用收回都是有檔可查的。
他雙眼一眯,看來回京之後,要好好查一查軍器監的薄書了。
就在韓長暮想事情的時候,顧辰撥弄著手裡的司南碎片,突然發出一聲低低的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