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玉尖麵吃完,天已經蒙蒙亮了。
淡淡的清月掩在了雲翳後頭,露出一點微弱的光。
徐翔理和祝榮頭碰頭的商量了會兒,跟韓長暮道:“韓兄弟,咱們上戍堡,在仔細看一看吧。”
韓長暮點頭。
幾個人重新登上戍堡,深夜裡暗沉沉如同鉛塊的天幕,此時已經呈現處蔚藍的光彩。
遠處的黃沙塵土靜靜飛揚,幾許寒光若隱若現。
徐翔理拿著千裡鏡,仔仔細細的看了一圈兒,臉色越發凝重,沉得厲害,反手把千裡鏡遞給了祝榮。
這樣一圈兒看下來,幾個人的臉色都不太好。
韓長暮雖然已經知道突厥人中有車弩的存在,但夜色裡卻看不清楚究竟來了多少突厥人。
如今天已經亮了,看的就格外清楚。
幾個人都沒有言語,懷著一顆沉重的心,慢慢走回戍堡中,看著牆上的那副輿圖,其上的縱橫阡陌,也格外難辨了。
徐翔理想了想,重重捶了一下書案:“方才我仔細看過了,四個方向都有突厥人,看起來約莫一百五六十人,還有車弩,來勢不善。”
祝榮摸了摸下巴,顯然也沒有料到會有車弩出現,他有些詫異的嚷了起來:“來這麼多人也就算了,怎麼還來了車弩,用攻城掠地的架勢來打一個烽燧,小題大做了些吧。”
韓長暮抿了口茶,恍若無意的疑惑問了一句:“這第五烽究竟有什麼不得了的地方,竟引得突厥人大張旗鼓的來攻打。”
徐翔理神情一滯,掩飾的輕咳了一聲,言語間有些慌張:“第五烽素來為伊吾道上的要塞,突厥人前來攻打也屬正常,第五烽被圍,以我們現有的兵力,頂多堅守半日而已,我是想,用這半日的功夫,送人出去求援。”
祝榮點頭認同:“是,徐大哥說的事,還是商量商量送信出去的事吧。”
徐翔理伸手在輿圖上點了點,分彆圈下兩處地方:“還是之前說的,一是去第四烽,一是去星星峽。”
祝榮接口道:“徐大哥,去第四烽吧,我點無名親兵,半日內必帶援軍回來。”
徐翔理不置可否,望向韓長暮:“韓兄弟以為呢。”
事關生死,韓長暮沒什麼可避諱的了,他屈指輕叩食案,直言不諱道:“第四烽戍軍隻有三十人,來了也是無濟於事,而星星峽足有二百名駐軍,我以為,不如前往星星峽請調援軍。”
昏黃的燭火下,祝榮的神情有一瞬間的凝滯,他似笑非笑道:“韓兄弟對河西一帶駐軍的情況,竟如此了解。”
韓長暮隻是一笑,沒有多言。
姚杳立在韓長暮身後,挑了挑眉,這個祝榮,像是有幾分忌憚韓長暮。
徐翔理在輿圖上巡弋了片刻,敲了敲星星峽所在的地方,沉聲道:“此次突厥人來勢洶洶,戍軍們頂多能拖延半日,第四烽的戍軍實在太少,還是去星星峽吧。”
祝榮神情如常的點頭:“徐大哥說的極是,那就去星星峽吧。”
姚杳站在韓長暮身後,正好對著祝榮,就在徐翔理說話的時候,她分明從祝榮的眼中看到一絲陰霾。
她有點不明就裡,退了幾步,斟了盞茶,遞到韓長暮的手中,旋即朝著祝榮的方向撩了下眼皮兒。
韓長暮低頭一笑。
果然是個千伶百俐的人。
他暗暗點了下頭。
靜了片刻,祝榮又沉聲開口:“既如此,天明之後,探查清楚了突厥人的情況,我點五名親兵,去一趟星星峽。”
徐翔理卻搖頭道:“這一趟凶險萬分,還是我親去,這第五烽,就交給祝兄弟了。”
祝榮卻執意推脫不肯,一時間竟僵持了下來。
韓長暮啜了口茶,熱氣氤氳在臉上,他平靜了片刻,神情赤誠而溫和的望著徐翔理,淡淡道:“突厥人攻打,不容小覷,但第五烽易守難攻,若調兵得當,還是可以堅守半日的。”他轉眸望向徐翔理和祝榮二人,神情平靜:“徐戍官,祝戍官,第五烽還要考你們二位駐守,這求援一事,我可以代勞。”
徐翔理和祝榮頓時愣住了,詫異的相視一眼。
徐翔理回過神來,極快的搖頭:“不行,韓兄弟能一路到此,必然是有過人的本事的,但突厥人素來凶悍,韓兄弟又不是行伍之人,我不能讓你以身犯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