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杳的行跡,也格外的可疑,她來曆成謎,手段也成謎,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來提防,來試探,來應付。
他有時候也頻頻自省,是不是自己的疑心病太重了些。
他沉凝半晌,終於朝著陳彥瑄傾身,壓低了聲音吩咐道:“彥瑄,我身後有些尾巴,待我離開第五烽後,你設法除掉,要小心活捉,但不要讓人察覺到是韓王府的人動的手。”
陳彥瑄點頭:“是,世子放心。”
韓長暮想了想,繼續道:“祝榮此人,你了解多少。”
陳彥瑄原以為韓長暮會問徐翔理的情況,沒想到卻問了祝榮,他仔細想了片刻:“祝榮從軍十六年,為人圓滑,交往很廣,尤其與玉門軍的副尉王聰私交甚密。”
“王聰。”韓長暮對這個人是有所耳聞的,他微微蹙眉,轉了話頭:“那徐翔理呢,這個人又如何。”
陳彥瑄道:“徐翔理這個人,十分的踏實穩重,為人又很仗義,與戍軍戍官們的關係都十分的好,但是都尉將軍們,就認識的不多了。”
韓長暮摩挲著袖口,沉下了心思,想了半晌:“你可還能分得出人手,去盯著祝榮的動靜。”
陳彥瑄愣了一下,極快的回神道:“能,我在伊吾道十烽裡,都安插了人手,雖然都隻是最尋常的戍軍,但還是可堪一用的。”
韓長暮讚許的點頭:“好,那你就命人盯著祝榮。”
陳彥瑄十分的詫異,不明就裡道:“世子是懷疑祝榮有問題嗎?”
韓長暮搖頭:“暫時說不清楚,但我覺得,祝榮或許與突厥人圍困第五烽有關係。”他沉凝片刻:“先盯著吧,我還要在河西一帶盤桓一段時間,從莫賀延磧出來後,或許會到星星峽。”
陳彥瑄點頭,疑慮重重:“世子,這個時節的莫賀延磧凶險異常,您就這樣進入,屬下實在放心不下。”
韓長暮一笑:“不妨事,我有萬全的準備,你隻要在我進入莫賀延磧時,把跟在我身後的尾巴斬斷,就萬無一失了。”
陳彥瑄凝重點頭:“世子放心,這件事情就交給屬下,必定讓世子沒有後患的進入莫賀延磧。”他想了想,道:“世子,莫賀延磧中的毒氣十分厲害,若是春夏兩季進入,怕會燎起毒疹,這個季節倒是不妨事的,但是還是謹慎些的好。”他從袖中取出兩瓶藥:“世子,這兩瓶藥是專治毒疹的,紅的內服,白的外敷,您拿著,有備無患。”
韓長暮笑了笑:“好,我會留意的,若是沒有其他的事情,你就連夜返回星星峽吧。”
陳彥瑄應聲稱是。
大雨也漸漸停歇了下來,陳彥瑄和祝榮惦記著各自的烽燧,沒有用暮食,又寒暄客氣了幾句,便各自帶兵離開了。
今日的暮食果然極其豐盛, 又沒了突厥圍困的威脅,幾人皆是大快朵頤,吃的興起。
暮食裡有一道荷葉雞,十分合韓長暮的胃口,他慢條斯理的吃完了一條雞腿,正準備開動另一條雞腿兒,轉眼發現一向無肉不歡的姚杳,竟一口雞肉都沒吃,還瞪著雞肉有幾分若有所思。
他愣了一下,覺得手裡的雞腿兒不香了。
姚杳隨便扒拉了兩口暮食,借口困了,就出了戍堡。
韓長暮想了片刻,覺得姚杳有些奇怪,他原本就對她的行跡有些懷疑,這下子就更懷疑了,索性撂下竹箸,沉默的跟了過去。
黑蒙蒙的天幕下,姚杳偷偷摸摸的進了灶房。
韓長暮躡手躡腳的走過去,靠在灶房門口,挑眉望著姚杳在一地雞毛裡來回翻騰,像是找著什麼東西。
他突然開口:“阿杳,你放著雞肉不吃,來找雞毛吃嗎?”
姚杳早就察覺到了韓長暮在跟著自己,她嘁了一聲,輕諷道:“原來無所不知的韓公子,也有不懂的時候啊。”
韓長暮大奇,沒有惱怒,反倒跟著姚杳進了房間,要看看她究竟要拿著雞毛做什麼用。
姚杳玩唇笑了笑,翻出一件半舊的中衣,那是料子最為光滑的一件,墨跡落在上頭,分毫不會洇開,與她前世時那種熟宣紙有異曲同工之妙。
她雙手略微一使勁兒,就輕輕鬆鬆的將中衣撕開,把兩隻衣袖撕了下來,衣身裁成了同樣大小的兩塊布塊,鋪在書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