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疾步膝行過去,磕了個頭,勉力平靜道:“陛下,還請陛下保重龍體。”
聖人出人意料的握住了冷臨江的手,一語未發,卻是一聲長歎:“雲歸啊,我,對不起昭文啊。”
昭文正是謝孟夏的生母,聖人的元後。
聖人這樣稱呼元後的小字,心裡的痛苦和愧疚,不言而喻。
冷臨江反手緊緊攥住聖人的手,他驚覺當年護住他疼愛他的舅舅,竟也漸漸老了。
他顫聲道:“陛下,臣請命前往莫賀延磧尋找漢王殿下。”
聖人顫抖了一下,詫異道:“雲歸,你。”
冷臨江頭一次這樣凝重肅然:“陛下,臣隻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少尹,素有紈絝之名,出京也是尋常,不會有人注意到,更不會有人將臣的離京和漢王殿下的失蹤聯係在一起的,臣去尋找漢王殿下,是最合適不過的。”
聖人早有意安排人出京尋找,一直都在思量人選,但他從未想過冷臨江。
這是他唯一的外甥,他舍不得。
剛才秦王謝晦明也來過了,也請命前往莫賀延磧尋找兄長,他不置可否。
他的目光閃了閃,始終下不了決心。
冷臨江壓低了聲音道:“舅舅,外甥一定會將兄長平平安安的帶回來的。”
聖人的心狠狠震動了一下。
在這件事情中,冷臨江的確是他最值得信任的人選,換句話說,是他唯一信任,可以托付的人選。
他哽了一下,嚴肅道:“雲歸,舅舅可以答應你,但你也要答應舅舅,你和孟夏,都要平平安安的回來。”
冷臨江重重點頭,隻差立個軍令狀了,篤定道:“陛下,臣定不辱命。”
定下了此事,聖人吩咐人,把北衙禁軍大將軍柳晟升給傳進宮中。
柳晟升顯然也已經知道了這件事,但他還算平靜。
彆人的本事他不清楚,但他一手教出來的姚杳,他卻是最清楚不過的。
隻要沒有拖後腿的,她想活著走出莫賀延磧,並不難。
但難就難在,漢王是個拖後腿的。
他轉念又想,有韓長暮這個韓王世子在,兩個人,總能護住一個拖後腿的吧。
他穩穩當當的行了個禮,躬身而立。
聖人輕咳了一聲,緩慢道:“晟升,漢王和韓少使的事情,你已經知道了吧。”
柳晟升行禮道:“臣已經知道了。”
聖人點頭,言簡意賅道:“現在,雲歸要親自去莫賀延磧尋找漢王,你從北衙禁軍中挑一隊精兵出來,跟他同往。”
柳晟升絲毫沒有詫異,也沒有半點打探深究的意思,平靜淡然的行禮道:“臣遵旨,今日便挑選三十人,隨時可以出發。”
聖人點頭,揮了揮手,命他退下了。
他跟柳晟升君臣數十年,一起走過那些崢嶸歲月,刀山火海裡走出來的,他二人並不是尋常的君臣,情意也非比尋常。
有些話,不必說的那樣直白,就足夠彼此心領神會。
聖人又抓著冷臨江,細細叮嚀了許多事情,才放他回去準備,儘快出發。
走出了兩儀門,柳晟升便趕了過來,跟冷臨江行禮道:“冷少尹,人選臣已經挑選好了,隨時可以出發了。”
冷臨江驚詫於柳晟升的迅速,點了點頭:“多謝大將軍,我回府收拾一下,勞煩大將軍吩咐諸位禁軍,明日巳正,著便裝,開遠門出發。”
柳晟升凝重點頭,突然深施一禮,嚇了冷臨江一跳:“冷少尹,臣有事相求。”
冷臨江微微蹙眉:“大將軍儘管說,我能做到的,一定做到。”
柳晟升凝神片刻,還是低聲道:“冷少尹,失蹤之人裡,有個叫姚杳的,還請少尹格外注意,一定護她周全。”
冷臨江愣了一下,他知道姚杳出身掖庭,又在北衙禁軍待過一陣子,但他沒料到柳晟升竟對姚杳這麼在意。
不過這件事情,他不會推辭,他之所以跟聖人提出來要去尋人,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他不能相信,機敏過人的姚杳,會死在莫賀延磧中。
他沉沉點頭,言語篤定,令人心安:“阿杳也是我京兆府的參軍,與我的情意也非比尋常,我自然會儘全力護她周全,還請大將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