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長暮愣了一下,詫異不解道:“此事微臣已經知道了,既然丹珠郡主執意退婚,那就退婚好了。”
“你啊,是個直腸子,要是真有這麼簡單,那就好了。”永安帝搖了搖頭:“雲歸今年二十八了,老四比他還小一歲,可最大的那個兒子都已經定親了,雲歸的婚事卻耽擱到了今日,朕想起來,都覺得對不住朝華。”
韓長暮低頭不語,卻不這麼想,成婚早生孩子早就真的好嗎?聖人口中的老四是聖人的第四子,趙王謝離析,他是他們兄弟中成婚生子最早的一個,娶得王妃是麗妃娘家表哥的女兒,與他青梅竹馬情誼篤深。
成婚以來,王妃孩子生了一大串兒,謝離析卻一個接一個的妾室納進門,最後眷侶生生耗成了怨侶,三天兩頭的打架吵架,謝離析的頭都被王妃打破好幾回了。
反觀至今府中隻有側妃的謝孟夏謝晦明謝園景三個人,卻是家宅安寧,和和睦睦的,這齊人之福享起來,頗為愜意。
見韓長暮不語,永安帝就知道,他沒把不成婚當回事,也是,現在的年輕小郎君們,整日都把什麼自在啊,灑脫啊掛在嘴邊,絲毫不顧慮為人父母的念想。
他又歎了口氣,繼續道:“算上這次,雲歸已經被人退婚四回了,現如今京裡都流傳了一句話,叫什麼來著?”他抬頭看了一眼高輔國,微微蹙眉。
高輔國趕緊躬身賠笑:“陛下,都是人們渾說的,陛下何必當真呢。”
永安帝揮了揮手,搖頭道:“說是,要說退婚哪家強,大靖長安冷臨江。”他拍著書案,怒極反笑:“你聽聽,你聽聽,這像話嗎?我們雲歸一表人才,身份貴重,怎麼能這樣遭人非議。”
韓長暮乾笑兩聲。
一表人才是真的,身份貴重也是真的,可這京城第二紈絝的名頭更是實打實的,高門大戶的姑娘又不是嫁不出去,誰願意成婚後,整日扛著菜刀上青樓尋自家夫君?
但這話是萬萬不能說給聖人聽的,聖人素來把冷臨江當成心頭肉,誰說冷臨江一句不好,就是剜他的肉。
韓長暮輕輕咳了一聲,一本正經道:“陛下,流言止於智者,當務之急還是要給冷少尹再定一門親事,這流言自然就不攻自破了。”
永安帝連連點頭:“說的也是。”他朝高輔國道:“你去,把京城裡門當戶對的適齡姑娘列個單子,朕要給雲歸指婚。”
高輔國忙躬身道:“是,老奴這就去。”
永安帝卻挑了下眉,轉頭掠了韓長暮一眼,若有所思的一笑:“久朝二十九了吧。”
韓長暮趕緊低下頭,儘量降低存在感:“是,微臣比冷少尹年長一歲。”
“是啊,也不小了。”永安帝自嘲的笑了笑,笑中有些哀涼:“你的親事,自有你爹娘操心,輪不到朕來多管閒事,不過,久朝啊,你如今人在京城,若有心儀的姑娘,大可以來告訴朕,朕也給你賜婚。”
韓長暮趕緊謝恩,借坡下驢,把聖人喜好做月老,繞京城牽紅線的念頭給掐斷了:“是,微臣若有心儀之人,定來求陛下恩典。”
隨後,君臣二人又說了說要辦的幾件事情,理清楚了頭緒,又問了下謝孟夏的近況,得知冷臨江會帶著三十名禁軍護送他返回京城,聖人也算放了心。
這兒子再怎麼不爭氣愛惹禍,但到底也是親生的,總不能掐死吧。
說來說去,話頭子又繞到了韓長暮的身上,隻差拍著胸脯子發誓,隻要看上誰家的姑娘了,一定頭一個來告訴聖人,聖人才笑眯眯道:“你也奔波勞碌了數月了,一進京就來見朕,著實辛苦,好了,你回府吧,好好歇一晚,差事明日再辦也無妨。”說著話,他朝高輔國抬了下下巴。
高輔國趕忙捧過一個錦盒走到韓長暮的身邊。
永安帝又道:“永昌坊的宅子已經修繕妥當了,當初朕要在十六王宅賜一處宅院給你,你不肯受,說是逾製了,現在這永昌坊的宅子,隻是尋常的四進院子,既不逾製也不富貴,離內衛司很近,往來也十分方便,住在內衛司的公房裡,到底簡陋了一些。”
韓長暮想了想,他這次回來,帶了清淺回來,再住在內衛司,的確不方便了,況且他是要在京城長居的,人情往來必不可少,總不能見個客也請到內衛司吧。
他忙謝恩道:“多謝陛下恩典,微臣謹遵聖命。”
永安帝點頭微笑起來。
韓長暮告退後,殿中空了下來,溫暖如春,更漏一聲聲的回旋,卻顯得殿中異常的冷清空寂。
高輔國端了盞參茶擱在書案上,輕聲細語道:“陛下,已經三更了。”
永安帝拿著杯蓋兒,輕輕刮著茶水,眼角低垂,泄露出掩飾不住的倦意,若有所思道:“去查查,跟著久朝一起回來的兩個姑娘的來曆。”
高輔國躬身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