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長暮和陳賢到的時候,已經沒有位子了,幸而陳賢是熟客,酒肆裡頭有了空位子,跑堂夥計就立刻把二人請了進去。
二人相對而坐,跑堂夥計捧著菜牌,請二人點菜。
韓長暮十分不客氣,骨節分明的手指落在菜牌上,口中吐出一連串兒的菜名。
陳賢抽了抽嘴角,肉疼啊,一個月的俸祿保不住了,再這麼點下去,自家娘子不會放過他的,搞不好回去要跪算盤了。
眼看著韓長暮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他一把捂住韓長暮的手,訕訕笑道:“那個,韓大,韓兄,點多了吃不完,浪費了。”
韓長暮笑笑:“沒事,酒肆提供食盒,吃不完可以帶走。”
“撲哧”一聲,陳賢嗆了一口茶,無語了。
酒肆上菜極快,這邊陳賢還嗆得直咳嗽,那邊跑堂夥計就已經利落的把菜端上了食案。
擱了胡椒的水盆羊肉,熬煮的湯清肉嫩;魚膾切的輕薄如紙,一陣風就能吹的飛卷起來,入口鮮滑;紅潤油亮的瑪瑙豕肉,酥軟香爛,入口即化,是真正的腴而不膩,還有幾樣精致的鹵味小菜。
韓長暮點的都是沈家酒肆的拿手菜,還有幾道剛上的新菜,風味彆致獨特,頗有宮裡禦膳的風格。
陳賢一看飯菜上桌,頓時把跪算盤這些糟心事拋到了腦後,先大吃一頓再說。
他夾起最後一塊瑪瑙豕肉,一口吞了下去,回味無窮的嘖嘖舌,能把最上不得台麵的豕肉做的如此美味,真是一絕。
他拿帕子擦了擦嘴角,壓低聲音道:“韓兄,方才你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韓長暮看了看左右,食客們都在埋頭苦吃,沒有人留意到他們,便低聲道:“吐穀渾使團這次來的是拓跋伏允太子,這位太子的正妃是吐蕃大王子一母同胞的妹妹,他和大王子素來交好,處的像親兄弟一般,互通有無。”
陳賢轉瞬明白了過來,代善王子在大靖朝丟了麵子,拓跋伏允是不會替他隱瞞的,一定會想儘辦法添油加醋的傳回吐蕃,他在大靖丟了麵子,和親之事又起了波折,大王子若在吐蕃王麵前煽風點火,他定會失了吐蕃王的信任和寵愛的,所以,他一定會想儘辦法挽回一切,獲得大靖朝的支持。
他長長的哦了一聲,帶著了然的尾音,嘿嘿笑道:“也就是說這件事情很快就要有個結果了。”
韓長暮笑著點頭:“對,代善王子很快就要做出選擇了。”
聽到這句話,愁雲慘淡的日子頓時霧散雲開了,陳賢胃口大開,笑眯眯的大手一揮,豪氣雲天的喊了一聲:“小二,加倆菜。”
跑堂夥計頓時笑眯眯的捧著菜牌過來,過了片刻,又笑眯眯的去了後廚加菜。
菜上的很快,陳賢的心也鬆了下來,吃的歡暢,就在這時,他身後突然傳來恭敬的聲音:“喲,陳大人。”
陳賢一轉頭,愣了一下,笑道:“喲,王大人,怎麼巧。”
來人笑眯眯的,長相十分敦厚,看了韓長暮一眼,斟酌道:“陳大人,這位是?”
陳賢趕緊笑眯眯的介紹了起來:“這位是內衛司少使,韓少使韓大人,韓大人,這位是禮部祠部司郎中,王郎中王大人。”
王真一聽韓長暮是內衛司的少使,頓時換上了更加敦厚的笑,近乎謙卑的行了個禮:“下官見過韓少使。”
韓長暮客客氣氣的回了一禮:“王郎中多禮了。”
王真看了看食案上的各色菜品,笑嗬嗬道:“相請不如偶遇,二位大人的午食,算在下官賬上了,下官請客。”
原本是陳賢請客,點了這麼多的菜,他正肉疼呢,一看有人把天家賬單給接了過去,他笑的眯起了眼睛,連連道謝:“看來這沈家娘子很快就要改姓王家娘子了,二位是好事將近啊。”
王真難得的紅了臉,嘿嘿笑道:“陳大人說的是,待成婚之日,還請韓大人和陳大人來觀禮吃酒。”
韓長暮聽到這話,微微蹙了下眉,看著王真輕車熟路的走到了櫃台後頭,便好奇的低聲問陳賢:“沈家娘子,是這酒肆的掌櫃嗎?”
陳賢塞了一嘴的羊肉,點頭道:“是,就是那個二十幾歲的小娘子,聽說成婚剛一年就守了寡,孀居多年也是可憐。”
韓長暮的眉頭皺的更緊了,禮部郎中雖然隻是個從五品,但好歹也是京官,看這王大人的模樣,也不過四十左右,若放出話來要娶妻,名門貴女自然是不會嫁的,可娶個尋常人家的閨秀還是不難的,怎麼會娶一個孀居多年的小娘子,還是個頂門立戶的酒肆掌櫃,這不合常理。
他遲疑片刻問道:“這沈家娘子是個什麼來頭,怎麼會讓從五品的郎中心甘情願的迎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