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這點變化太過細微了,若非此時房間裡極靜,而二人又都耳力過人,是絕對聽不出來的。
二人對視一眼,紛紛拿出匕首,將兩塊青磚接縫處的塵垢清理了出來。
這兩塊青磚的接縫與彆的青磚一樣,寬窄無差,挨得極近,隻能塞得下薄薄的刀刃。
韓長暮把匕首卡在縫隙裡,嘗試著從各個方向撬動青磚,他手腕用力,連匕首都彎折了下來,可青磚卻紋絲不動。
他微微蹙眉,想了一下,把銅壺裡剩下的水倒在了青磚上,隻一個呼吸的功夫,水就滲入了進去。
水滲進去的這麼快,青磚下頭定然是空的。
可是,打開青磚的機關到底在何處呢。
韓長暮撐著膝頭站起來,環顧四圍。
姚杳已經把所有能拿起來的東西,都拿起來看了一遍。
花瓶佛像,桌案胡床,都是可以挪動的,動了幾下,那兩塊青磚依舊沒有反應。
這房間裡的東西,已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儘數變了位置,變得淩亂了。
連那扇梵文屏風,也被姚杳搬起來看了看。
韓長暮的眉心極輕的皺了一下。
連屏風都能扛起來,勁兒可夠大的。
姚杳察覺到了韓長暮的目光,轉頭看到了他玩味的神情,又看了看屏風,哐當一聲就撂在了地上。
她暗罵了自己一聲蠢。
連個屏風都能扛起來,以後還怎麼裝柔弱。
屏風砸在地上的一瞬間,哐當一聲,韓長暮耳廓微動,疾步上去扶住屏風,將其緩緩放到在地。
姚杳也聽出了點不對勁兒的地方,趕忙跟著上前查看。
韓長暮抬頭看了一眼姚杳:“沉嗎?”
姚杳搖頭:“不沉。”她想了想,覺得這話有歧義,又追了一句:“尋常姑娘肯定是扛不起來的。”
韓長暮撲哧一笑。
姚杳凶惡的瞪了他一眼。
他臉上的玩味笑意更深了,低下頭去看那座屏風。
這屏風有兩扇,每扇的框架都是一塊兒整木頭雕刻而成,下頭的底座兒又是另一塊木頭所製。
框架中嵌了兩塊白絹,上頭用梵文寫了一整篇的經文。
韓長暮看了一眼開頭的幾句,淡淡道:“是藥師經。”
“大人連梵文都看得懂啊,太厲害了。”姚杳瞪大了眼睛,一臉狗腿子的模樣恭維著。
說好話又不要錢,又不掉肉,乾嘛不說。
韓長暮哭笑不得的望了姚杳一眼,隻見她一雙杏眸極亮,目光清淩淩的,像是盛滿了倒影月影的水光,被風揉碎了無儘漣漪。
他突然想,聖人不許死衛學機關術,是怕有心懷叵測之人用此術犯上作亂,謀害君王,可姚杳這副模樣,看起來天真赤誠,或許,聖人會因此破個例,畢竟身邊有一個精通機關術的死衛,是大有裨益的。
想到這,他脫口問道:“你的機關術,是柳晟升安排人教的?”
“不是。”姚杳又一次嘴比腦子快,又一次掉進了韓長暮的陷阱裡,一句“不是”,就泄了她的底。
她懊惱極了,今天昏話連篇的她,出門一定是沒帶腦子的。
韓長暮笑了,她會機關術,學的還不錯,但是,不是柳晟升安排人教的,那麼,就隻能是偷學的。
姚杳也跟著訕訕笑了笑,有幾分心虛,她的機關術並非是在這個朝代所學,而是她前世時,因為體弱多病,被爸爸送到山上調養,認了個半吊子的便宜師父,師父傾囊所受,其中就有機關術。
隻是師父是個半吊子,學的東西也是一瓶子不滿半瓶子咣當,教的時候也是想到什麼教什麼,想到哪教到哪,不係統也不完整。
故而,姚杳跟著個半吊子師父,學了個半吊子的手藝,平時用用還行,碰到高深處,就隻恨師父的師父當時太放縱,讓師父學了個半吊子,連累了她。
韓長暮靜了片刻,突然一語驚人:“藏書閣裡有機關術的孤本,你若想學,我給你拿來。”
姚杳愣了一下,自然不會推拒送上門的好事,點了點頭:“那就多謝大人了。”
韓長暮笑了笑,聲音低沉的厲害:“你身為死衛,多學一樣,就多一樣保命的手段。”他的聲音悠悠蕩蕩的,恍若夜風微涼:“我不想你死。”
姚杳聞言愣住了,她看著韓長暮逆著光的臉,雙眸異常的黑亮,輪廓清雋起伏,那股子生人勿進的冷意也消減了,心頭不禁泛起一陣酸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