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杳放下藥碗,一邊拍著謝孟夏的後背,給他順氣,一邊笑眯眯道:“殿下,您是人欲不能,又不是得了肺癆,仔細把肺管子給咳出來,反倒惹人懷疑。”
謝孟夏頓時不敢裝咳嗽了,一張臉漲得通紅,氣急敗壞的低罵:“你個小丫頭,心腸怎麼能這麼狠。”
包騁撲哧一笑,看著空碗,暗戳戳的給姚杳豎了個大拇指。
乖乖,這麼大逆不道以下犯上的話,也就姚杳敢說,關鍵是那位祖宗還就吃這一套。
要說誰能收拾這位爺,還得是阿杳啊。
姚杳借著給謝孟夏拍背的功夫,伏在他的耳畔低聲說了一句:“殿下,嚎。”
謝孟夏頓時明了,嗷的慘叫了一聲,仰麵倒在了床上,臉色已然變得慘白。
他的變臉之迅速,演技之精湛,令窗外的包騁和床前的姚杳為之傾倒。
包騁托著自己的下巴,衝著姚杳咧嘴一笑,擠了下眼睛,做了個好好服侍這位祖宗的表情,端著空藥碗走遠了。
與此同時,姚杳的指尖劃過一絲淡白的光,薄刃鋒利的落下個口子,血珠子漫出來,她飛快的把血抹在謝孟夏的臉上和衣襟上,隨後把手縮進衣袖裡,聲嘶力竭的大喊道:“殿下,殿下吐血了。”
這一聲乾嚎把外間說話的幾個人都給嚇呆了,靜了片刻,才跟炸了窩似的,爭先恐後的闖進了碧紗櫥。
珠簾被疾風狂掃劇烈晃動,泠泠餘音縈繞不絕。
韓增壽一眼就看到了謝孟夏身上綻開的血花,頓時眼前一黑,身子晃了兩下。
姚杳望著韓增壽,欲哭無淚道:“韓奉禦,您快來看看,看看殿下啊。”
韓增壽哆哆嗦嗦的挪到近前,兩指搭上謝孟夏的手腕,臉色青白難看,與死人無異。
韓長暮看著謝孟夏那張死人臉,原本也有些慌,但看到姚杳轉身後的從容淡定,又微不可查的搖了下頭,他頓時失笑搖頭,背手而立。
韓增壽切完了脈,臉色一鬆,疑惑不解道:“殿下的脈象看起來無恙,微臣的藥也是對症的,怎麼會,吐血呢?”
謝孟夏顫巍巍的睜開眼睛,虛弱的幾乎都要斷氣了:“本王,本王,是不是快死,死了。”
韓增壽嚇了一跳,忙道:“怎麼會,殿下身子康健,切勿思慮過重,再用幾服藥,想來就無礙了。”
謝孟夏顫巍巍的指著空了的藥碗:“那,那,那會不會,藥裡,有毒。”
韓增壽的臉色變了幾番,又拿了藥碗,驗了下裡頭的殘渣,並沒有問題,他篤定道:“殿下,這藥也沒問題。”
謝孟夏絕望哀嚎,甚至擠出了幾滴眼淚:“那,那,那就是本王,本王要死了。”
韓長暮不動聲色的挑了下眉,姚杳抿著唇略一頷首,便默然無聲的退了出去。
用罷午食,歇了個晌兒的功夫,永安帝下的幾道旨意就傳遍了整個長安城。
居德坊。
地上鋪了一大片白狐皮子,毛色雪白,燈火落在上頭,一層一層的冷豔的光起伏連綿。
謝良覿席地而坐,手邊兒擱了幾摞泛黃的竹簡,年頭極長,穿起竹簡的麻繩磨得隻剩細細的一條,輕輕一扥便會斷裂開。
他手裡抓著其中一卷竹簡,展開了一半,雙眼中精光凜然,正看的津津有味。
握著竹簡的那隻手,素白如玉,呈現出半透明的光澤,比白狐皮子冷豔的光更加有瀲灩風情。
門簾兒微動,明亮的陽光伴著草木生發的清冽在房間席卷,周無痕緩步進來,低聲道:“少主,聖人的旨意下來了。”
謝良覿掀了下眼皮兒:“說。”
周無痕條理清晰道:“聖人下旨,放了霍寒山出獄,廢了容郡主與代善的婚約,待春獵過後再另擇人選。”
謝良覿的目光一滯,微微頷首,聲音冷若瓦上寒霜:“這樣的結果是意料之中的,不必去管代善霍寒山的動向,誰去和親也無關緊要,隻盯緊了安王府,容郡主肚裡的那塊肉,萬不可落入旁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