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一回 當年舊事(2 / 2)

錦衣長安 沐華五色 5498 字 10個月前

包騁不以為意的揮揮手:“小事一樁,劉嫂多給我做些好吃的就是了,不必言謝。”

劉氏笑著稱是,打簾兒出去,一線極微弱的光亮落進房間裡,輕塵翩躚遊弋,天終於亮了。

包騁緊緊關上了門,趴在門上聽了半晌,又貼著窗紙向外望去,的確沒有人守在外頭,這才長長鬆了口氣,在床沿兒坐下,百感交集的歎了口氣:“你這傷,這又是何苦呢?”

姚杳仍舊閉目,她實在沒有力氣睜開眼睛,隻說一句緩一口氣:“無妨,隻是,看起來,嚴重,其實,要不了命。”她歇了半晌,問道:“我,讓你,準備的東西,弄好了嗎?”

包騁趕忙把佩囊塞到姚杳手裡:“弄好了,不說一模一樣吧,但也差不多。”

姚杳隔著錦緞摸了摸裡頭幾塊堅硬的東西,雖然閉著眼睛,看不到那東西究竟是什麼樣的,但大小倒是沒什麼問題,便安心了,籲了口氣:“藥,如常煎,都倒了。”

包騁道:“我知道。”他伸手掖了掖被角:“睡一會吧,現在你這個樣子,什麼也做不了,還不如多睡會兒覺呢。”

姚杳牽了牽唇角,一抹苦笑蕩漾而出,將佩囊收入袖子中,頭往邊上歪了歪,漸漸入睡。

天色大亮,鳥雀落在窗下,嘰嘰喳喳的叫個不停,這是韓府裡最難得的熱鬨時刻,整個韓府規矩嚴明,不論是走動還是說話,都極講規矩,唯獨這鳥雀的叫聲,不受管束。

韓長暮拉開門,臉色難看的從房間走出來,回頭看了一眼跪趴在床榻上,麵無人色的顧大郎,咬著牙朝金玉道:“告訴李二娘,顧大郎的病反複了,要挪到更穩妥的地方醫治,然後把他關到密室去,不準他再見李二娘。”

金玉聽出了韓長暮話中的冷意和殺氣,心中一凜,趕忙安排去了。

韓長暮獨自走在晨光裡,瀲灩晴光落在周身,他的背影卻蕭索蒼冷。

他將門窗緊閉,放下了厚重遮光的深色帳幔,將自己與光明隔開。

“小人不叫顧大郎,小人叫顧榮。”

“小人是元武七年生人,今年四十一歲。”

“小人是先帝身邊的雲衛,元武三十一年,小人窺探了宮中隱秘,入宮為內侍自保,李二娘是小人入宮為內侍前留下的女兒。”

“五年前,小人發現掖庭裡有人與宮外勾結,修通了連接長安城暗渠的密道,小人的身份不慎泄露,才殺了顧大郎,冒用了他的身份,逃出宮禁。”

“小人將密道輿圖繪製了出來,藏於宮中,隻是這些年一直沒有機會取出來,小人可以將藏圖之地寫給公子。”

“姚參軍?,姚參軍並不知小人的身份,隻因當年真正的顧大郎救過一次姚參軍的性命,姚參軍才一直護佑著顧大郎,但姚參軍沒有看到他的臉,也就沒有認出小人是假冒的,顧大郎的生母並不知他已經身亡,小人騙她是顧大郎的忘年交,受他之托照顧她。”

韓長暮的耳畔耳畔不停的盤旋著那滄桑孤寂的冷聲,他這是知道了怎樣一段過往,顛覆了自己從前所知的一切。

“小人願意將所知一切舊事告知,隻求公子保二娘一命。”

“元武三十年,吐蕃進犯邊境,先帝命雲衛跟隨戶部的糧草輜重一同傾巢而出,隨後在劍南道斜穀設伏,趁著韓家軍大敗吐蕃,兵力折損嚴重之際,將韓家軍圍殲於斜穀之內,此一戰,韓侯重傷,韓家軍十之八九被絞殺。”

“元武三十一年,先帝病重之際命雲衛血洗韓侯府,斬草除根,趁機收歸劍南道兵權,但雲衛剛剛離京,先帝便駕崩了,出京的雲衛隨即被不知名的殺手追殺滅口,未留下一個活口,小人當時並未與奉命血洗韓侯府的雲衛一同出京,而是留在太極宮護衛先帝,才保住了性命,隨即換了個身份,淨身成為內侍。”

“證據?先帝留下的皆是口諭,小人哪裡有什麼證據,不過,當年雲衛的活口並非隻留下了小人一人,還有掖庭的少監王貴。”

韓長暮一直以為,先帝對韓家有知遇之恩,韓家對先帝有擁立之功,君君臣臣,永不相負。

韓長暮一直以為,先帝鐵血手腕又不乏溫情敦厚,韓家軍鎮守劍南道又不擁兵自重,史書上所言的君臣相和,莫過於此。

可原來,這一切都隻是飛鳥儘良弓藏的鋪墊。

當年的斜穀圍殲,兩個十幾歲的少年,隻活下來了一個。

活下來的那個,從此把一半的魂魄埋在了屍山血海的斜穀裡。

韓長暮閉上眼,驀然噴出一口血,濃重的血腥氣,是陽光都找不到的心底陰霾。

良久,他在昏暗的光裡落下兩行淚,喃喃的吐出兩個字:“同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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