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影中的那人這才行禮道:“世子。”
男子叫了聲起,解開了風帽,露出那雙深不見底的冷眸。
包騁親眼看著韓長暮夤夜乘車,往宮城方向駛來,他果然沒有看錯,這個宮門落了鎖,卻還能一路暢通無阻的走到掖庭來的男子,正是韓長暮。
暗影中的人走到光亮下,麵白無須的臉上,一雙眼微微有些渾濁,但卻閃著精光,看起來年近半百,十分的精神。
那人壓低了聲音問:“世子夤夜前來,可是有什麼急事?”
韓長暮淡淡道:“掖庭裡可有個內侍叫顧榮?”
那人愣了一下,似乎是在回憶,良久,他沉沉道:“是有,此人五年前就死了。”
韓長暮一笑:“沒有死,他在我手裡,供出了一份東西。”他附耳對那人說了幾句:“就藏在此地。”
那人點頭:“掖庭裡的把守一向不嚴密,世子若要去取,倒也不難。”
韓長暮道:“走吧。”
那人輕喚了一聲小六,不遠處的小內侍趕
忙上前,他吩咐道:“守在二門。”
小內侍仍舊不吭聲,隻是老老實實的熄了燈,蹲在了暗影裡。
韓長暮若有所思的掠了小內侍一眼,笑了笑。
那人低聲道:“年紀小,但勝在機靈懂事。”
韓長暮微微點頭,隨著那人進了掖庭。
掖庭裡似乎比外間要冷一些,初春時節的風竟有些寒,讓人頓生一夜入冬的錯覺。
一間一間鴿子籠般的房舍鱗次櫛比,窗戶口黑洞洞的,沒有半點燈火。
那人低聲道:“掖庭裡規矩重,天黑既滅燈,有那麼一個兩個不守規矩的,挨幾頓打也就老實了。”
地上落了一層寒津津的白霜,腳踩上去,便是一個淺淺的足印。
韓長暮的腳步頓了一下。
不知道這樣嚴苛的規矩下,阿杳挨過幾頓打。
燈火微弱,隻能照亮腳下的方寸之地,那人提著燈,在掖庭裡七拐八繞的,一邊走,一邊解釋:“他說的那個地方,是掖庭裡一間膳房,因離著內苑太遠,膳食做好了送進宮,早就涼透了,那膳房便廢棄了。”
韓長暮點點頭,突然問道:“沒入宮的罪奴,都住在何處?”
那人愣了一下,抬手指了指最陰暗的西北角:“都住在那裡。”
韓長暮抬頭看了一眼,黑漆漆的一片,什麼都看不見。
那人沒有多問,隻領著韓長暮繼續往前走,又拐過一個彎,他忙道:“世子仔細腳下,這裡廢棄的久了,不太好走。”
說著話,一股子陳腐的氣息撲麵而至,入目是一間幾欲傾倒的房舍,布滿了灰塵,蛛網在風裡飄飄搖搖。
韓長暮在倒了一半的木門前站定,想不通宮裡怎麼還會有這麼破敗的地方,愣了一瞬,他問道:“是這嗎?”
那人躬身:“是這,破敗了些,小人先去打掃一二吧。”
韓長暮搖頭:“不必,莫要留下痕跡。我親去找,你在這守著。”
不待那人說話,韓長暮便身形一閃,擦著窄窄的門縫進了灶房。
說是廢棄已久的灶房,但宮裡的灶房就是比民間的要大上許多。
這灶房分裡外三間,最外間有三眼灶台,積年的灰塵足足有一指厚,已經結成了硬邦邦的灰垢。
而裡頭的兩間是庫房,用來存放肉菜之類的食材。
據顧榮所說,那密道輿圖,便藏在庫房裡。
韓長暮沒有在灶間多做停留,更沒有觸碰任何一樣可能留下痕跡的東西,閃身便進了庫房。
庫房裡已經被搬空了,隻餘下貼著牆放置的一個木架子,那架子一半倒在地上,顯然已經損毀了,蛛網懸在木架子的縫隙裡,輕輕一飄,就蕩起一陣灰塵。
木架子倒著幾個破破爛爛的藤筐,幾個破洞像是被老鼠啃的。
韓長暮皺了皺眉,掖庭裡,怎麼會有老鼠?阿杳怕不怕老鼠?小姑娘應該都是怕的吧。
他的目光沿著藤筐木架子緩緩上移,落在了斑駁的牆壁上,目光一縮,找到了那塊藏有暗格的牆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