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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瑤:“……”

她臉一紅,看向柳娘都有些不可思議,現在的柳娘還是從前那個人?嗎……?

柳娘像是參透了她的心思,笑道:“你說你,孩子都生了兩個呢,還這麼難為情呢,是不是江頌安現在一逗你,你還是臉紅?”

元瑤不想和她討論這個問題,乾脆不說,柳娘就在笑。

柳娘抱了一會兒兩個寶貝,兩人?又坐下了,柳娘道:“其實我這次來找你還有一個彆的事,你家江頌安是不是參加春獵去了?”

“對。”元瑤奇怪:“你咋知道的。”

“遠哥說的,他讓我來提醒你,這次慶州有個大人?物要來,應該也要去春獵那邊,您明白我意思吧。”

元瑤聽完之後笑了笑:“這事啊,其實慶州府已經傳遍了,隻是不明麵?上說,你覺得江頌安可能不清楚嗎?”

柳娘:“也是啊……來的就是這邊,估計你們當地?知道的更?早了。”

元瑤:“這個大人?物……是不是禹王啊?”這兩日元瑤一直都在想這件事,經常去酒肆的那兩位常客身份肯定?不凡,肯定?是個皇親國?戚之類,但行?事低調又行?蹤隱秘,除了最近一直在傳的禹王,他也想不出彆人?了。

而且今日杜臨見到那人?的反應也有點奇怪,肯定?是在長安城的時候就見過。

柳娘小聲:“這個事吧……其實遠哥也不確定?,怎麼了,這邊都說是禹王?”

元瑤點了點頭:“而且我也不瞞你,我最近店中也來了兩人?,看著有點像。”

柳娘睜大眼?:“不會吧!什麼樣?”

元瑤簡單地?將兩人?的年歲和樣貌特?征描述了一遍,柳娘嘀咕:“三十多?不對吧……禹王今年已至不惑了。”

元瑤想了想,道:“其實我也不確定?,這皇家貴胄很難從外表看出一個人?的真實年歲。”

柳娘:“你說的對,的確不好說。”

元瑤:“算了,我懶得揣測這些,江頌安打獵就好好打獵,我們也不想這些,隻要不犯錯就行?。”

柳娘也笑了:“你說的也不無?道理。”

兩人?正在聊著,羽娘忽然回來了:“娘子,卓掌櫃說曼陀羅花要等兩日,現在沒有這麼大的量。”

元瑤一聽,頭都大了:“那他沒說現在有多少?”

“我問了,估計就一天的量。”

元瑤歎氣:“行?,一天就一天,你讓他儘快吧……和他也說一下事情的重要性?。”

“誒。”

柳娘奇怪道:“你要曼陀羅花做什麼?”

元瑤便將最近做的一些新產品和她說了。

“你的意思是說……那香可安眠?”

元瑤點頭:“雖然說大部分?熏香都有安神的效果?,但是這個好像更?明顯,要不是江頌安那天反應大,我也不大清楚。”

“那你說剛才誰要,嚴家?”

“對,他是江頌安上頭的那個參將。”

柳娘沉默了一會兒,道:“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大概知道她要那個乾什麼了?”

元瑤:“嗯?”

柳娘笑道:“也就是你老?實巴交的,這事知道的人?不多,我也是偶爾才知道的,就是咱們這位禹王殿下,患有嚴重的失眠,你放才說那個香有安神的效果?,她又要得急,我便猜到了。”

元瑤愣了愣,道:“你的意思是她想送給禹王?”

“不然呢,現在禹王過來,人?人?都想著巴結,男人?們有男人?們的法子,可也彆小瞧咱們女人?,你信不信,你說的那個夫人?這次也會為了他丈夫花費大功夫的。”

元瑤懂了,賈儀的確做得出來這事。

她是一個非常標準且合格的當家主母,之前賈儀之所以願意與她交好,其實多少也是因為打聽到了她和梅夫人?那邊的關係,否則那章進士的宴席,肯定?是輪不到平安飯館去辦的。

元瑤想了想道:“隨便吧,她想去做什麼就做,和我無?關,我就當不知道此事。”

柳娘:“你啊,事情要是這麼簡單就好了呀,你方才不是也說這香有一定?人?群不耐麼,萬一禹王就是其中的人?,到時候牽連到你怎麼辦?這皇親貴族啊,都很是喜怒無?常的,說不定?高興,可也說不定?不悅,麻煩多的去了。”

元瑤不說話了。

“算了,這事我就給你提個醒,你做事周到比我細心,定?有好法子。”

元瑤點頭:“好,多謝。”

柳娘笑了笑,兩人?在院中又聊了一會兒,柳娘還要去慶州幾個莊子辦點事,元瑤便回去歇著了。

柳娘的話無?疑也給她提了個醒,賈儀想用須曼那華邀功她不想管,事成了她也不奢求賈儀會替她們家說上幾句好話,但是如果?和柳娘說的一樣,禹王殿下覺得這東西不好,動了怒,那勢必會牽涉到瑤香苑的。

元瑤一下子犯了難,不知道該不該做這個香了。

好在羽娘在跟前,知道事情的經過之後道:“娘子若是擔心這個,不如就將這香裡麵?曼陀羅花的量減半,這樣一來的話,不是萬事大吉了嗎?”

元瑤想了想,搖頭:“不行?,曼陀羅的量一旦減少,整個味道都不對了,賈儀不傻。”

“那……”

元瑤片刻後歎氣:“算了,我們瑤香苑既然敞開車門做生意,沒有這樣挑揀顧客的道理,直接做吧,但是有一點要提起說清楚的就是現在卓翼那邊的曼陀羅的確很少,不行?就每日給賈儀少一些,這樣她即便拿到禹王那邊去量也少,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羽娘:“還是娘子考慮的周到,這樣也很好。”

元瑤便專心去研製這東西了-

雁鳴山。

今日是打獵的第四日,有不少士兵已經到老?林那邊了,江頌安和孫茂水也是。

孫茂水道:“我看看有沒有那個運氣遇到一頭熊什麼,獵了也就當做為民除害了。”

江頌安今日也沒再用木箭,而是用上了真家夥,還帶了弩,畢竟這種老?林裡麵?危險多,還是自保要緊。

江頌安有經驗,有時候憑借一些氣味還有腳印就能準確地?分?辨出動物的方向,有他在,孫茂水是安心了許多。

兩人?朝叢林深處去,越走越遠。

忽然,孫茂水眼?前閃過一絲白影,那影子竄的很快,江頌安都沒注意,孫茂水反應了片刻才忽然道:“是鹿!真的是白鹿!江兄!”

江頌安抬頭,順著孫茂水指的方向看去,自然也看到了白鹿的一抹影子,江頌安眼?中閃過一絲疑惑:“還真有?”

孫茂水哈哈大笑:“看來老?天垂簾啊!我本來說撞不見就算了,可沒想到被?我撞見了,那就實在是不好意思了!就算不為了加官進爵,我能獵到白鹿,也算是值得了!”

說完,孫茂水就一溜煙地?追了過去,江頌安壓根就沒有攔住。

猶豫片刻後,江頌安也一同跟了上去。

孫茂水很快就找到了一個絕佳的位置,掏出了弓箭,這白鹿似乎對這個地?方也有點陌生,正在四處張望尋找著食物和水源,孫茂水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可誰也沒想到正在這緊急關頭,忽然從身後閃來另一個黑影,是一隻獵犬,不由分?說地?就撲向了孫茂水,而獵犬的主人?則趁這個機會迅速捷足先登,一箭過去,白鹿嘶鳴。

“中了!”

那人?興奮地?就超過跑,而此時,江頌安也恰好趕到,看見那獵犬正在撲咬孫茂水,他也根本顧及不了彆的,上前就將這犬一腳踢開,獵犬威武凶猛,可遇見更?厲害的也是瞬間便慫。

叫了幾聲就奔向自己的主人?,孫茂水從地?上站起來,氣到不行?,掏出弓箭就要報仇。

“今日誰也彆攔我,我管他誰的狗,非要了你的狗命不可!!”

第157章 身份

孫茂水顯然是氣狠了, 正?準備動手,這次被江頌安給攔下了。

“冷靜,彆衝動!”

“你彆管!它敢咬老子!”

江頌安:“孫茂水!!”

江頌安的聲音也?提高了幾分, 這才將孫茂水的理智給拉了回來:“它是個畜生, 你和畜生計較做什麼!”

孫茂水雙眼赤紅,胳膊是被那狗牙撕咬的痕跡,已經破皮了。

他喘著粗氣,道?:“你說的對,我找那孫子去!”

孫茂水說完就大步朝過?走去, 江頌安同他一起。那邊兩三個士兵正?在大笑,慶祝找到白鹿的驚喜。

“孫子!”孫茂水大喊:“這你的狗?!你個孫子敢不敢不在背後刷陰招?這白鹿是我先看到的!你為了搶去就讓你這狗東西來咬你爺爺?你可真是比狗還狗啊!!”

那兩人回頭看了眼孫茂水, 顯然並不想搭理他, 他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隻忙著捆白鹿,迫不及待地去邀功。

孫茂水氣得又大喊了幾句, 江頌安也?上前憤怒道?:“你們哪個營的?!”

那幾人這才回頭嗤笑一句:“你管老子?打?獵本來就是這樣的,你們沒本事,怪我咯?”

江頌安:“獵犬是襲擊動物, 不是襲擊人的,你們也?是將士, 利用獵犬偷襲同僚,犯了軍紀!”

那幾人哈哈大笑:“誰看見我偷襲了?他自己在林子裡麵鬼鬼祟祟的, 被我獵犬當成了獵物怪誰?怪他自己倒黴唄!”

那幾人還在大笑, 孫茂水氣得就要上前,不過?江頌安更快, 他上前幾步便將那獵犬踩住,剛才威風凜凜的獵犬大氣都不敢出, 喊叫都小了許多?,正?在呼叫主人。

“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倒是想看看這犬怎麼襲擊獵物,它要不是聽?你的令,能出動麼?”

那幾人不說話了,麵色不善的看著江頌安。

江頌安繼續道?:“我沒猜錯的話你們是虎賁營那邊的吧?”

之前和彭文博針鋒相對的孟玉堂自從休戰之後重新分配,如今在遠征軍裡成了虎賁營,駐紮在揚州,這次完全就是因?為春獵才過?來的。

那幾人對視一眼,也?沒承認沒否認,隻是互相交換了一個眼色,大家顯然達成了什麼默契——白鹿要緊。

於是也?不跟江頌安爭辯,抬著白鹿就走了。

孫茂水還想攔人,那人直接道?:“狗給你了,你要殺要剮隨便,反正?你告到將軍那邊去我也?隻有這一套說辭,合情合理。”

說完,這幾人便抬著白鹿大搖大擺地走了。

江頌安這會兒也?不慣著他們,直接和孫茂水將那狗也?捆了,跟了上去。

那幾人自然要去主帳,江頌安他們也?是,所以片刻後,營造周圍和一路的人都看見前麵幾個人興高采烈的抬著前麵的白鹿,後麵的兩人怒氣衝衝,抬著一隻狗。

有人想看江頌安笑話的,還在半開玩笑半喊道?:“江都司,今日怎麼獵了一隻狗?!”

一陣哈哈大笑,江頌安根本不予理會。

直到到了主帳門口,江頌安和孫茂書將那狗放下,還未開口,前麵的人便興奮喊道?:“將軍!殿下!屬下幾個人獵得白鹿了!”

士兵們都羨慕極了,很快,帳篷掀開,禹王和彭文博一起走了出來。

“白鹿?”禹王看了一眼。

“是!”那幾個將士激動跪下:“殿下,白鹿是吉獸,卑職們從前都以為是傳說,但沒想到今日真遇見了,定?是殿下愛民護民的好?結果,這真是天賜福瑞,有利殿下您,也?有利於我們大梁朝!”

這漂亮話一套套的,不知道?是練了幾次的效果。

說完之後那人便跪了下去,那表情上的興奮勁兒就差沒寫在臉上了。

眼巴巴等著禹王高興,然後提拔一級。

可能了好?一會兒,都沒有聽?到上麵的動靜,禹王不僅沒看那鹿,還注意到了後麵的江頌安。

“這不是那日放生最多?的江都司麼,這又是怎麼了?”

既然殿下問了,江頌安便上前,一五一十將剛才發?生的事說了:“殿下,卑職所言句句屬實,這幾人顯然連說錯都想好?了,卑職不在意什麼白鹿,隻是覺得這事太?不公平,想為朋友討個公道?。”

孫茂水也?立馬上前給禹王行?了個禮。

禹王:“哦?過?程這般複雜?你傷哪裡了?”

孫茂水抬起胳膊,果然,是狗咬的痕跡。

禹王看了眼呂福寶,呂福寶心領神會:“孫把總,王爺的意思是給您看傷呢,您隨奴才來。”

孫茂水:“多?謝殿下。”

禹王:“被狗咬了不是小事,本王小時候也?被狗咬過?,要及時看才是,你去吧,這事本王給你做主。”

“謝殿下!”

前麵的幾個人此時麵色已經有些複雜了,他們剛才的囂張氣焰早已不見,禹王是怎麼回事,不是說愛鹿如命嗎,這可是貨真價實的白鹿,怎麼王爺看都不看一眼?

此時,禹王終於開口了:“這次狩獵我便聽?見不少人在軍中傳,說本王喜鹿,喜歡到了因?為一頭鹿便可以提拔一個官員的地步,這消息都是從哪裡聽?來的?”

禹王輕飄飄一句話,下麵的人先是一愣,然後冷汗便下來了。

一片死寂。

禹王繼續道?:“不敢說麼?那本王來說,想必,是之前發?生過?這樣的事,而且還不止一次,對吧?”

這……

連彭文博此時也?不敢說話 ,壓低了頭。

禹王繼續道?:“你們最近說的話,本王都聽?到了,禹王就是慶州的天、討好?了禹王,還愁沒有加官進爵的一天。等等。本王就納了悶了,養你們的是朝廷,也?不是禹王,怎麼到了慶州,這鐵骨錚錚的遠征軍也?開始搞起這官僚一套了,是朝廷的俸祿不夠,還是你們對朝廷,本就有意見啊?”

底下瞬間?齊刷刷跪了一片:“卑職不敢……”

彭文博也?立馬上前跪下:“殿下息怒!是屬下的不是,這些士兵從前跟著屬下走南闖北慣了,口無遮攔,他們自然還是一心為朝廷的!隻是其中個彆?動了歪心思,屬下一定?嚴格按照軍紀處罰!”

說完,彭文博第一個看向?那幾個獻白鹿的,大聲:“來人,將這幾人拖下去,賜五十廷仗!”

“將軍饒命!殿下饒命啊!”

五十廷仗下去,人基本也?就廢了,所以這幾人十分驚慌,但彭文博毫不留情,這幾人是虎賁營的人,他早就認出來了。

何況禹王根本就沒有不罰的意思,這話也?輪不到他說。

禹王此時才看了看那鹿,道?:“請大夫看看吧,彆?廢了腿。讓專人照顧,好?了之後就放了吧。”

呂福寶連忙應下:“是。”

此時,江頌安忽然看出了一點不對,他微微蹙眉正?在思忖,然後便聽?見禹王喚他:“江頌安。”

江頌安連忙上前:“殿下。”

“方才你也?看到了白鹿,為何不出手?你可不許拿不殺生這說辭蒙騙本王。”

江頌安猶豫一下,道?:“說沒有想過?自然是假的,隻是朋友的安危更要緊,另外,內子也?曾告誡我道?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我本就沒想過?獵鹿。”

禹王笑了:“你這樣說,隻會有人覺得你是偽善,就和那日一樣。”

江頌安:“屬下問心無愧。”

禹王:“本王倒是好?奇了,你三句話不離開你妻,看來你妻與?你而言的確重要。”

江頌安神情嚴肅:“是。”

“比權利、富貴還重要?”

“是。”

禹王忽然笑了,這笑還帶著一絲不信,不過?他也?沒說什麼,隻是站起身來,道?:“你們也?不必緊張,本王不是公私不分的人,這幾人今日犯了軍紀,希望你們都引以為戒,至於方才本王說的重要,也?就彆?往心裡去了。”

“卑職不敢,多?謝王爺!”眾人齊聲。

禹王說完之後就回到了帳內,江頌安也?去了孫茂水那邊。

孫茂水正?疼的齜牙咧嘴,那大夫無奈道?:“這藥是疼了寫,可不疼不行?啊,孫千總,您就忍忍,有的狗會傳染瘋狗病,那可是致命的東西。”

孫茂水一聽?這話,老老實實不動了。

江頌安將剛才禹王的話和那幾個人下場轉述了他。

孫茂水哼了一聲:“五十?便宜他們了。”

江頌安:“差不多?了,至少躺兩月,也?沒升上去的希望了。”

大快人心,孫茂水心情好?了起來。

“不過?我挺驚訝的,禹王真的不愛鹿,若是和傳說中的那樣,肯定?會當場先去提拔那幾人,你的話就要再等等了。”

孫茂水撓頭:“我也?覺得……”

“而且殿下說要把白鹿放生,我便覺得更奇怪了。”

孫茂水想了一會兒想不明白:“算了不腦子笨,不想了!”

江頌安悶悶嗯了一聲:“我去給你打?飯。”

他走出營帳,準備去夥頭營。

呂福寶忽然從不遠處走了過?來:“江都司,主子找,您跟我來一趟?”

江頌安自然點頭。

很快,就到了禹王的主帳。

彭文博也?在。

禹王頭也?不抬:“來了?”

江頌安連忙行?禮 :“見過?殿下。”

他行?完禮,禹王沒讓他第一時間?站起來,而是給呂福寶使了個眼色,呂福寶笑著走過?去扶他:“江都司,您要改口了。”

江頌安疑惑抬頭,隻見禹王也?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江頌安視線下移,忽然看到了那桌子上的一方東西,臉色瞬間?一變,立馬單膝跪地:“臣江頌安,參見聖上。”

第158章 辦事

那桌上赫然擺著的, 正是一方玉璽。

當朝能用玉璽的,自然就是當今聖上,江頌安隻覺後背一身薄汗, 許多事情也就撥雲見日了。

禹王喜鹿這消息在軍中傳得沸沸揚揚卻絲毫並無壓製, 彭將軍這幾日寸步不離守衛禹王安全?,還有禹王方才說的那一番話……

一切都那麼合情合理,還包括之前他第一日放生的那事,江頌安隻覺得自己幸運。

當今聖上,封號嘉文。

嘉文帝十六繼位, 如今已是十五年?,這位少?年?天子繼位之後算不得多麼順利, 天災就遇到兩回, 戰事更是頻發, 但,大梁境內的百姓們卻?沒有遭受過太多苦楚, 這便是天子的功勞。

雖然沒有曆史上有名的賢帝那樣經濟昌盛,但環境使然,在江頌安還有許多能看清是非的人眼裡, 當今聖上,已經是非常厲害的明君了。

江頌安此刻的恭敬發自內心。

嘉文帝輕笑:“都知?道?了?”

江頌安依然跪著:“臣多有失禮, 請陛下見諒。”

嘉文帝:“失禮倒是沒有,膽大倒是真的, 起來回話。”

江頌安這才站起身, 嘉文帝道?:“這件事暫時不要聲張,朕留著禹王的身份還有用處。”

江頌安:“是。”

“朕叫你來, 是覺得你也算可用之才,彭將軍身份太高, 許多事不便出麵,朕要你替朕做一件事。”

江頌安:“臣但憑陛下吩咐。”

“這兩年?不斷有慶州官員的奏折上書?長安,不止慶州,揚州也有,都說禹王貪腐嚴重,隨意處置官員,朕本是不信,誰知?這次親下慶州,發現還真有些苗頭。你願意替朕做紮在最普通官員中的一個根刺麼?”

“陛下需要臣做什麼?”

“很簡單,與他們打成一片,朕要名單,凡是與禹王有所錢財往來,權色往來的,朕都要名單。給,這是禹王的腰牌,有了他,你就是禹王的人,這裡的人大多數沒見過禹王,但是到了慶州府官員權力中心,朕不能出麵,需要你,替朕去。”

江頌安明白了,幾乎沒有猶豫的,他一口應下。

嘉文帝便笑了,看向彭文博:“你選的人不錯,挺有眼光。”

彭文博也笑:“陛下慧眼如炬,都是臣子們的福氣。”

嘉文帝笑笑不說話了,此時呂福寶從外麵進來了,小聲道?:“主子,嚴參將來了。”

“哦,這個人朕也有所耳聞的,讓他進來吧。”

嚴騰很快進來,屋內其餘人此刻一言不發,江頌安也站到了一邊,嚴騰進來後看了他一眼,隻是很快收回了眼神,先向禹王殿下行禮。

“平身吧。

嚴參將過來所為何事?”

嚴騰道?:“此次來,主要是向彭將軍彙報慶州邊境長城修繕一事,事出緊急,隻能也過來叨擾一下殿下。”

禹王點頭:“行,正好本王也聽聽,說吧。”

遠征軍駐紮慶州之後,同時接手了修繕長城一事,慶州的位置也正處在西北邊境,這是大事,也是國?事,嘉文帝也微微坐直了身子,想知?道?狀況。

嚴騰負責的這一小段,現在麵臨著石料緊缺的問題,因為位置特殊,就地開山的可能性不大,從其餘地方運輸過來的可能性也小。所以工期已經落後了很大一截。

彭文博也知?道?這個情況,但是苦於沒有更好的辦法?。

嘉文帝:“運輸為何不行?”

“回殿下,牛、馬都上不去,若用人力,將過於浪費和?耗時了。”

“可以試試羊。”江頌安忽然道?。

所有人都朝他看了過去。

嘉文帝:“羊?”

“對,慶州本地有一種高山羊,它?們常年?攀爬,能在懸崖峭壁上行走,且性格溫順好馴服,體格當然是比不上牛馬了,但數量多,找一個農場主,雇幾百隻還是不成問題的,積少?成多,總比工期被?延誤的好。”

嘉文帝笑了:“這倒是個法?子啊,嚴參將,你怎麼看?”

嚴騰苦笑一下:“屬下沒有想到,的確是個好法?子。”

“好,那就這麼去辦吧。”

嚴騰看了眼江頌安,道?:“江都司既然這般了解,不如和?我一起去辦?”

江頌安看向嘉文帝,嘉文帝道?:“不必了,本王最近需要江都司辦一些彆的事,這修築長城的事情就辛苦嚴參將了。”

嚴騰躬身行禮:“多謝殿下,也多謝江都司了,最近這些日子總是為了這些事頭疼不已失眠難安,今日總算可以睡得一個好覺。”

嘉文帝笑了:“嚴參將言重了,可睡不安穩?來人,將本王的安神香拿來給嚴參將。”

呂福寶馬上就要去,嚴騰忽然笑道?:“殿下也有失眠之症?這兩日我家中內子倒是為我尋了一味安神的熏香,效果著實不錯。”

嚴騰說完,嘉文帝還沒怎麼著,呂福寶卻?是激動地不行:“當真,是什麼香?”

嚴騰猶豫片刻又看向嘉文帝,嘉文帝笑了笑:“這奴才嘴快的很,也是操心本王。”

嚴騰:“若是王爺也需要的話,屬下晚點差人送來給您試試。”

嘉文帝笑笑:“行,費心了。”

嚴騰告辭。

帳內安靜了片刻,嘉文帝才笑道?:“這嚴參將……”

這裡的人都是人精,如何沒看出嚴騰方才的話外音,看似漫不經心,但輕輕鬆鬆就將自己想送的東西送出去了。彭文博也了然,他的人他清楚得很,這個嚴騰沒這麼多彎彎繞繞的心思,他家裡那個才是真的會辦事的。

“也罷,朕和?禹王也是兄弟,這失眠之症是家族之症,這次就當朕,沾了禹王的光?”嘉文帝說完之後還自嘲笑笑,帳內人當然不敢跟著笑,紛紛低著頭不說話。

心裡卻?是在想,這嚴騰也真是個聰明人了,但就是不知?,這馬屁拍成了之後,到底是算在禹王頭上,還是嘉文帝頭上了。

江頌安走之前,嘉文帝又道?:“今日你那個被?狗咬的朋友,人品可行?”

江頌安立馬道?:“靠譜。”

彭文博也點頭:“孫茂水看似大大咧咧,實則還算穩重。”

“成,讓他給你當副手,朕在慶州最多再停留一個月,你看著辦吧。”-

孫茂水和?彭文博一起走出營帳,彭文博笑著拍了拍他肩膀:“這次不是我舉薦的,是陛……殿下親自看上你的,好好乾吧。”

“謝將軍。”

“走,我和?你一道?,去和?孫茂水說說這事。”

孫茂水還在軍醫那邊,餓得要死,江頌安剛到,他便大咧咧嚷嚷要吃飯。

隨後看到彭文博進來之後才猛地正經起來:“將軍。”

彭文博和?江頌安對視一眼:“你說還是我說?”

江頌安:“您說吧。”

彭文博點頭,當著江頌安的麵給孫茂水說了此事,孫茂水一麵聽,眼睛一麵越睜越大……

最後嘴巴也睜大了。

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

因為此次獻鹿之事,江頌安和?孫茂水被?提拔了。

江頌安直接位至從四品,代?理備守一職位,待有功之後正式提拔,孫茂水也成了從五品城門領,消息一出,不少?人都眼紅了。

這怎麼回事啊,獻鹿的被?罰了,賞倒是落在了旁人的頭上。

不少?人都開始犯了嘀咕,想來想去隻得出一個禹王定是生氣之前那些人太過招搖,做出個表率出來。

於是眾人心裡嘀咕,看來以後討好禹王殿下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了,凡事不能太過,低調,低調些好。

另外還有一些能屈能伸的,便轉頭去巴結江頌安了。

江頌安初來慶州不過是六品小官,如今已經是從四品的位置,這速度,說是一步登天也不為過,這可不得好好巴著,也來分一杯羹麼。

其實隻有江頌安和?孫茂水知?道?,這次提拔,有名無實。

他們隻是要做出在禹王麵前極為受寵的姿態來,以後,他們怕是要頂著這個身份來演戲了。

更要命的是,聖上說了,這消息不得外傳,包括家裡人。

孫茂水當晚就和?江頌安悄悄嘀咕:“怎麼升了官也做的是正道?之事,反而這麼彆扭和?心虛呢。”

江頌安:“我也是。”

“學學人家嚴參將,將官場的一套套學的淋漓儘致啊。”

孫茂水不說江頌安都差點兒忘了這事,關?於嚴騰白日提到的那香,他有些懷疑是自家的……但是那種場合,江頌安當然是不會多嘴的。

孫茂水繼續道?:“不過啊,咱們也算是在聖上麵前露臉了不是,我現在就期盼著,你說等任務完成那天,所有人都知?道?聖上的身份,咱們該多有麵兒啊……”

江頌安揚了揚唇:“先彆想那麼多了吧,事情也不一定那麼好辦。”

“你的意思是……?”

“咱們明日下山,中途退出春獵就要和?那群人虛與委蛇了,你想好怎麼和?家裡人說了麼?”

孫茂水愣了愣,瞬間?明白了他的擔心:“嗐!我孤家寡人一個,有什麼好說的,爹娘已經回了臨安縣,大哥也不在,誰管的了我……哦不對,江兄,你是擔心嫂子那邊麼……”

江頌安沒說話。

混跡官場不是一件什麼好玩的事情,尤其是這些貪腐橫生的人。

酒池肉林,說的就是他們。

聖上明令禁止不允許告訴任何人,他當然也不能抗旨,但是瑤瑤……

孫茂水知?道?這兩夫妻的感情,也想到未來可能麵臨的情況,糾結道?:“要不……你乾脆彆回去了,去我那吧,彆人都知?道?你去打獵了,誰知?道?啊。”

“春獵也有結束的一日。”

“這、這不行,就說軍中繁忙唄,在軍營住下了。”

江頌安歎氣:“算了,明日再說吧,先睡。”

孫茂水嘖了一聲:“這就是有甜也有愁啊,看看我,孤獨但是自由啊……”

江頌安不再說話了。

第159章 修繕河道

次日, 天不亮,江頌安和孫茂水就下了山。

對外,彭文博道是這兩人替禹王辦事了。

有人羨慕不已, 這就得了禹王青眼, 出去辦事了。

江頌安和孫茂水走了,但是春獵還?在?繼續,這次他們打的由頭,正?是禹王要經受的河堤修壩一事。

慶州南邊臨淮河,河壩年?久失修, 嘉文帝早就有此想法,但是礙於?去年?鬨了旱災且戰事頻發的緣故, 此事便沒有提上?日程, 其實這本也是嘉文帝此次來慶州的一個目的, 隻是現在?換成了禹王去做,禹王本就是慶州藩王, 大家隻會覺得合情合理。

這也是江頌安和孫茂水明麵上?的任務。

兩人騎馬下山,僅兩個時辰不大就已經到了巡撫衙門?,慶州大事必要先稟報巡撫, 江頌安走到門?口心情還?有些複雜。

之前元瑤去巡撫夫人那邊的事情江頌安當然知道,胡大人也定是知道他的, 現在?他搖身一變就成了“禹王”的人,而且昨日彭將軍簡單和二人說了一下慶州目前這些核心官員之間的關係, 胡大人應該是有些看不慣禹王的, 但無奈對方是藩王,他也無權乾涉。

扣響大門?, 江頌安亮了腰牌。

“勞煩通傳,守備營江頌安求見胡大人, 奉禹王之令來商議河底修複一事。”

那門?子聽了來意又看了腰牌,不敢耽誤,於?是便立刻進去傳話了。

很快,門?子回來:“二位裡麵請。”

……

平安酒肆。

元瑤最近因為替賈儀趕製須曼那華的事情有點疲憊,所?以今日沒怎麼?管飯館這邊的事情,不過午時之後?,杜臨還?是上?門?了。

前兩日他來,位置都被那位占了,今日元瑤看見他還?是很高興的,“今日店裡上?了糟鵝,就知道你會來的,特意給你留著了。”

杜臨微笑:“多?謝。”

杜臨在?他的老位置坐下了,元瑤去準備酒菜,端上?時,明顯有些欲言又止。

杜臨:“小娘子想問什麼?就直接問吧,你我之間不必如此。”

元瑤笑了,索性在?他麵前坐下:“我看啊,你就不該去教書,應該當個算命先生,怎麼?事事都能讓你猜到?”

“你臉上?都寫著,我隻是會察言觀色而已。”

既然如此,元瑤便直接問了:“那日你來,這位置上?做的二人,你是不是見過?”

杜臨一點兒也不驚訝:“何以見得?”

“你眼?神和狀態都不大對,我隻能聯想到是你之前的舊相識。”

“那掌櫃娘子為何對他們注意?”

元瑤:“我長?了眼?睛,自然能認出貴人,你放心,我也不想做什麼?,就是好奇的很,你說是什麼?樣?的人呢?”

杜臨笑了笑,那笑中有幾分苦澀:“是貴人,天大的貴人。”

一句話,就讓元瑤確定了心中所?想,她小聲道:“真是禹王麼?……?”

杜臨看著她的眼?睛,片刻後?點頭。

元瑤唏噓:“真是……之前就聽說過他,隻是聽說在?戰時回了長?安城,這是又回來了。”

“他畢竟是慶州的藩王。”

元瑤:“你放心,我不會多?嘴的,我什麼?都不會說,就算彆人有什麼?心思我們家都不會有,所?以禹王的身份對我來說是無所?謂的。”

杜臨心情似乎還?是有點複雜,隻嗯了一聲,兩人便結束這個話題了。

沒成想,過了片刻,店裡忽然來了好些人。

“這就是平安酒肆?”

這些人進門?就大聲喧嘩,自然吸引了元瑤的主意,包括杜臨,元瑤起身,還?是笑臉相迎:“各位隨意坐吧,想吃點兒什麼??”

那幾人看了眼?元瑤:“你是掌櫃?”

“是。”

直覺告訴元瑤這幾個人像是來找事的,心裡一咯噔。

那幾人對視一眼?,笑了:“將你家最好的招牌菜都上?一遍吧,我們打獵累了,需要補補!”

元瑤一聽打獵,懂了:“各位,是遠征軍……?”

“我們是遠征軍虎賁營的人!”

虎賁營……

元瑤隻覺得這名字有點耳熟,但是怎麼?都想不起來,見她神色,那幾人也笑了:“掌櫃的不必擔心,你家江頌安如今在?軍中出了大風頭,成了禹王殿下跟前的紅人,哥幾個隻是想吃頓飯,好奇而已,不會找事,也不敢找事啊!”

其餘幾個都應是。

元瑤一愣,杜臨也走了過來。

……

半個時辰後?,這些人離開了。

的確如他們所?說,杜臨來後?問了幾句,那些人似笑非笑,隻說江頌安又升了諸如此類,但彆的一句話不說,吃完就走。

但元瑤聽著這話,是多?少有些陰陽怪氣的。

是江頌安在?獵場做了什麼?,遭人嫉妒和眼?紅了。

杜臨最後?道:“看來的確是如此了。”

元瑤皺眉,她給江頌安打過招呼,江頌安不會去獵鹿,那又是因為什麼?……

杜臨想說什麼?,但卻?欲言又止,最後?隻道:“要不小娘子還?是等等江兄回來親自問問?”

元瑤:“江頌安春獵至少還?有七八日呢,不過這些人是怎麼?下山的。”

“估計辦事吧。”杜臨最後?道。

元瑤心緒有點複雜,杜臨也沒多?留,同樣?複雜地離開了。

回到後?院,羽娘上?前道:“娘子,您在?擔心官爺?”

元瑤嗯了一聲。

“依我看,官爺本就是有本事的,打獵的時候出頭也不為過,隻是這群人酸的很,故意來找事,娘子不必放在?心上?。”

元瑤笑笑:“希望吧。我就是覺得……事出反常必有妖,江頌安才來慶州多?久,若是一直風頭太甚勢必引出禍端,彆的我倒是沒什麼?,不過你說的對,可能也是我太敏感了。”

“不是娘子敏感,而是娘子聰慧,也替這個家著想。”

元瑤笑了笑:“算了,還?是忙自己的吧,等江頌安回來,就什麼?事都清楚了。”

說句實話,江頌安自從?來到慶州之後?就離家過兩回,一回是進山鎮亂,另一回就是今日,但那回隻去了幾日,這次因為打獵卻?要去半月。

元瑤習慣了夫妻聚多?離少的日子,還?的確有點想他-

江頌安和孫茂水從?巡撫府邸出來的時候已經快黃昏了,此次找胡大人,主要也是商議出修繕河道參與的官員名單。

毫不意外,江頌安手上?的這份名單,裡麵有不少人都與嘉文帝給他的那份名單重合。

倒不是胡大人也與這些人有所?往來,而是慶州可用之才的確不多?,這一下,可不就正?好利用此事看看這些人是人是鬼。

江頌安和孫茂水正?準備找個地方商議一下先去誰那邊,忽然,不遠處就有一輛馬車來了。

“二位大人,留步!”

一個中年?男人緊趕慢趕上?前:“江大人,孫大人!”

江頌安轉身,一眼?就看到了他身後?的馬車,上?麵一個偌大的萬字,便知道對方的身份了。

慶州府知府,萬鐘。

這位應該是萬家的管事,上?前笑道:“二位大人,我是知府衙門?的人,我家大人知道您二位今日下山特意商議這河道修繕一事,作為知府衙門?,自然責無旁貸,二位大人,現在?可否與我一同前往萬府,大人體恤二位的辛苦,特意備下了酒菜。”

此時正?是用晚膳的時候,不得不說,這萬鐘得到的消息也的確快。

江頌安和孫茂水對視一眼?:“好。”

萬管事笑得都合不攏嘴了:“那二位請。”

江頌安和孫茂水翻身上?馬:“我們騎馬,你帶路就好。”

從?巡撫衙門?到知府衙門?,剛剛好要經過小南門?,江頌安遠遠看了眼?平安酒肆的方向,這真倒是過家門?而不入,他心中複雜。

……

等兩人從?萬府出來,已快至亥時。

孫茂水都忍不住連連感慨:“好家夥,我今日才知道為何人們總說士農工商,這做生日看起來賺錢,但真要說會享受會過日子,那肯定是這些人了。”

江頌安也明白他的意思,方才在?萬府,他自然也見識到了什麼?叫做真正?的山珍海味。

而且這些對萬府來說恐怕隻是冰山一角罷了。

“下麵去哪?”孫茂水打了個嗝:“今日應該不會辦公差了,不行你就去我那邊歇著,還?是回家?”

江頌安也沒想好。

不遠處,忽熱又來了一輛馬車,“二位大人,留步!”

江頌安和孫茂水奇怪回頭,孫茂水嘀咕:“不會吧,這是第二家?媽呀,我可沒經曆去了。”

江頌安還?是憑借馬車認出了對方,河道督查馬學應,這位也是那名單上?的人之一。

看來慶州還?真的是,官員形成了複雜的交織網,對於?他們今日的行蹤,那真的是了如指掌了。

“去麼??”孫茂水低聲道。

江頌安是半點兒都不想去,但為了任務,咬牙道:“去看看就行。”

“好聽你的。”

……

霜花亭今日打烊也遲,經過虹橋,元霜照舊回家,隻是這次,她忽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揉了揉眼?睛,那不是姐夫麼??

第160章 不歸

元霜確定自己看到的是江頌安, 她脫口就喊了一聲姐夫,但是虹橋這會兒人聲嘈雜,江頌安顯然沒聽見?。

元霜想?到可能姐夫是提前?回來了, 沒有?多想?, 等回到家中,便迫不及待將這個消息立馬告訴了元瑤。

“阿姐,姐夫是提前回來了嗎?”

元瑤正在哄一雙兒女睡覺,聞言一愣:“沒有?啊。”

元霜聽說?之後也是一愣:“可是我今日看見?姐夫了呀……我以為姐夫是提前?回來了。”

元瑤和?羽娘對視一眼:“你在哪裡看見?的?”

“就在虹橋,姐夫和?水哥哥一起, 我還喊了他一聲,可惜姐夫好像沒聽見?, 他們騎著馬, 應該是去?辦事了。”

元瑤不說?話?了。

片刻後, 她道:“許是有?事臨時回來,羽娘, 今晚你去?備些飯等著吧。”

羽娘高?興極了立馬應下:“娘子放心,我這就去?!”

江家宅院聽見?官爺回來了,都開心的很, 立馬就去?燒水做飯,元瑤也挺高?興的, 正好,江頌安回家, 她還想?問一下白日那些虎賁軍的人是怎麼回事。

“爹爹要回家啦, 笑笑和?炯炯也高?興的吧。”元瑤笑著哄兒子女兒,兩個小家夥也咯吱咯吱的笑-

馬府。

江頌安雖然先前?從了軍, 但是卻從來沒有?和?文官相處過,文官之間的那些彎彎繞繞, 武將們一般都覺得麻煩。

但這次,卻基本都是在這些文官堆裡麵了。

也是此時,江頌安才見?識到,這些書?本上?的聖人,若是其心不正,那可是比他們這些武將們過的好太多了!

方才在知府衙門,萬鐘雖然備了一桌子好菜,卻也沒有?像馬學應這般猖狂。

他府中竟然還有?一個彆院,裡麵正是歌舞升平,餘音嫋嫋,山珍海味更是一應俱全。

就是孫茂水自詡紈絝,看見?一句也隻能甘拜下風。

這馬學應之所以敢這麼張狂,便是因為他就是禹王明麵上?的人,也就是在整個慶州,是明目張膽敢借著禹王的名聲胡作非為,而其餘的,要麼官再?高?些,會愛惜自己的羽毛,要麼就是低些,膽子小。

河道督查正四品,和?江頌安平級,但這府中的生活,說?是二品官員也不敢如此。馬學應這般招待江頌安,顯然是認為江頌安也是禹王的心腹,與自己是一路人,這才這般大膽,一上?來就是這樣的好場麵。

馬學應人生的也是肥頭大耳,看見?江頌安和?孫茂水便笑著迎上?來,稱兄道弟。

“哎呀,二位賢弟之前?辛苦了,快進來歇歇,咱們雖然是第一次見?麵,但到了我馬家,就當自家一樣啊!”

孫茂水看了眼江頌安,江頌安此時臉色已經有?些難看了,直接道:“馬督查,吃飯喝酒就不必了,我們剛剛從萬大人那邊出來,還是去?談談正事吧。”

馬學應一聽,先是愣了愣,隨後笑道:“好好好,是我考慮不周,那不吃了,不吃了,咱們喝茶,喝茶談事吧!”

江頌安這才踏進院門,走了進去?。

隻不過說?是喝茶談話?,這彈琴的曲兒可是沒停,這跳舞的美人也沒有?下去?。

馬學應笑道:“禹王殿下去?年離開慶州,這一晃竟然都有?半年了,這次回來,殿下可還無?恙?”

江頌安和?孫茂水對視一眼,“殿下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估計再?過幾?日,我也能見?到殿下了。”

馬學應說?的話?時候,不斷就有?紛飛的舞女靠近江頌安,翻飛的薄紗綢緞讓江頌安眉間皺的能夾死?一隻蒼蠅,於是他終於忍不住開口道:“馬大人,議事便議事,可否讓這些女子先下去?,免得耽誤了大事。”

孫茂水憋笑,馬學應則是愣了愣。

或許是看出江頌安神色的確不怎麼高?興,馬學應回過神之後便朝那些舞女們揮了揮手,舞樂聲戛然而止,這些女子們便退下了。

大堂內總算是恢複了一些安靜,馬學應尷尬笑笑:“看來江大人今日疲累了?”

這聲疲累就十分地微妙,孫茂水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馬大人,江大人真不喜歡這些,他懼內。”

江頌安頗為無?語地看了眼孫茂水,馬學應聽完之後卻是哈哈大笑。

尷尬緩解了幾?分,眾人也總算是開始討論正事。

嘉文帝用修繕河道這麼個理由來作為切入口,其實一是因為慶州的河道確實需要修繕,而另外還有?一個原因則是因為,這馬學應的確是嘉文帝第一個想?抓的人。

河道監察,就是河道修繕的執行?官。

江頌安從懷中掏出了一份名單,道:“馬大人,此次河道修繕,我與巡撫大人已經見?過麵了,擬定的名單如下,您要不要看看。”

馬學應笑了:“不必了,巡撫大人欽點的人我閉著眼都知道是誰,這裡麵有?些人啊,禹王不會同意的。”

江頌安眉頭一跳:“為何?”

馬學應笑道:“江大人入官尚晚,不清楚其中的門道也是正常的,無?妨,這河道修繕,重點其實不在於人,而在於錢,這次禹王殿下可有?與江大人說?過此處朝廷的撥款?”

江頌安點頭,報了個數字。

馬學應聽完之後先是愣了愣,隨後意味深長的笑了。

“這個數字……”

江頌安盯著他:“可有?問題?”

馬學應笑了:“沒有?,很好,很好啊。”

直覺告訴江頌安馬學應的反應一定有?問題,但是暫且壓下沒說?什麼,江頌安又問了幾?句工期以及彆的事情,馬學應倒是都無?所謂,打著哈哈就過去?了,自己倒是一直在反問江頌安彆的事,譬如獵場送鹿到底是怎麼回事,這次殿下回來可有?一些新的叮囑?

總之關心禹王就是比關心修繕河道要多得多的多。

江頌安忍著煩躁一一回應。

等總算是熬到這次會麵結束,兩人從馬府出來,江頌安疲累至極。

孫茂水也看出他累了,笑著拍了拍他肩膀:“難受?”

江頌安笑笑:“還行?,猜到了。”

“走吧,你這一身酒氣,肯定是回不去?了,現在嫂子都睡了吧,去?我那邊?”

江頌安看了眼天色,現在已經快子時了,瑤瑤肯定是歇下了,況且那屋子全是那些舞女身上?的香氣,難聞的很,他思忖片刻點了點頭:“行?。”

於是便和?孫茂水一起去?了孫宅-

隻是,元瑤並沒睡。

元霜帶回來消息後,她便讓羽娘準備了晚飯,一直等到亥時正刻,江頌安還沒回來。

中途飯還熱過一次,羽娘端上?來的時候奇怪道:“官爺若回來了,肯定會歸家的,這都這個點兒了,是不是二小姐看錯了。”

元瑤也有?些奇怪:“應該不會吧,阿霜不是說?二少也在嗎,那應該是沒錯的。你去?歇著吧,我再?等一會兒,若是沒回來,可能就是臨時進城,又回山上?去?了。”

“那這些飯菜……”

元瑤道:“沒事,放著吧。”

羽娘:“行?,官爺若回來了,娘子有?任何吩咐叫我就行?。”

“好,你歇著吧。”

羽娘去?休息了,元瑤則繼續在家裡等。

一直等到了子時,外麵已經黑的一片濃墨,元瑤總算確定江頌安今日不會回來了,便吹了燈也歇下了-

次日,江頌安從孫茂水府中醒來時竟然已日上?三竿。

他甚少會睡到此時,看來是昨晚的酒有?問題。

孫茂水也是一樣,且頭疼的很,兩人見?麵,均一身狼狽。

孫茂水:“見?鬼,我昨晚就和?被人打暈了一樣,這酒的後勁比一醉春還大。”

江頌安:“你家浴室在哪,我先洗澡。”

“那邊,讓小廝帶你去?,我也要去?。不過,你說?咱們這樣,是不是真像兩個貪官汙吏,這走出去?,誰都會覺得咱們夜不歸宿,在哪個酒樓過了一晚。”

江頌安搖了搖頭不想?討論此事,抓緊去?洗漱。

兩人剛收拾完整,江頌安道:“我回家一趟,午時你來找我。”

孫茂水吃驚:“現在?可名單上?的官員還有?兩人咱們沒去?傳達。”

“不存在,你以為他們會不知道,昨日肯定都得到消息了,我們去?不去?的其實無?所謂,現在的關鍵是,要看巡撫大人和?知府大人準備如何做,還有?,那個馬什麼。”

“馬學應,你真是…… 連人家名字都沒記住,人家的款待還是最豐盛的。”

江頌安白他一眼,抬腳就準備走了。

孫茂水在後麵喊道:“我開玩笑的!那午時過後我去?平安酒肆找你!”

江頌安遙遙應了一聲。

從孫府出來之後,江頌安歸心似箭。

他昨晚就想?回去?的,要不是那個馬……

他又忘記名字了。

那人肥頭大耳,隻讓他記住了樣貌。

江頌安歎氣,加快了速度。但白日的慶州府人聲鼎沸,騎馬可比晚上?難騎多了。

且從孫茂水府邸到平安酒肆,要經過一條最繁華的商業街,這邊人更是極多,還有?幾?家著名的酒樓,和?……花樓。

江頌安恐傷及行?人,隻好降低速度,他歸心似箭,但沒想?到在經過花月樓時,忽然從大樓門口走出三兩成群的人,瞬間躥到馬前?!

“籲——”

江頌安立刻拉緊韁繩,差一點兒就將這幾?個突然闖出來的人撞到了。

江頌安正要說?什麼,那幾?人倒是先認出了他:“喲,這不是咱們剛剛升官的江大人嘛!正好正好,來認識一下,走走走。”

江頌安皺眉,卻被那幾?人纏住。

“本打算一會兒去?尋你的,沒想?到在這遇見?了,走,今日我請客!”

“你們是誰?!”江頌安厲聲問道,他片刻不想?同這些人拉扯,正準備掙脫,可杜臨卻不知何時站在不遠處,似笑非笑地看著江頌安。

江頌安頭瞬間一大,頓時有?了一種不妙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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