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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洗碗【倒v開始】

廚房灶上早早煨上了一鍋湯。

齊客走上前,輕輕揭開陶瓷蓋。馥鬱的濃香霎時順著熱氣往外躥,騰雲蹈霧般地四散開來。

“好香。”沈問津不禁嘟噥了句,又問,“你什麼時候燉上的?”

齊客瞥他一眼,拿起鹽罐,往湯裡丟了一點鹽。又從水池旁的架子上抽了個小調羹出來,探進陶瓷鍋裡舀了一小勺,往旁邊一遞,說:

“下班後。嘗嘗?”

沈問津伸手想接過勺子,被齊客使巧勁讓開了。

“看灑了。”他道,“就著喝吧。”

……這姿勢好像有點怪。

沈問津梗脖瞪眼,跟老板對視著僵持三秒,卻見那人微微偏開視線,動動嘴,眼見著又要說些什麼,攥著調羹的胳膊卻不挪。

沈問津生怕又聽到那句“工資扣三千”。

……自己一個大老爺們兒,擱這兒矯情什麼勁。沈問津心道。

他於是低下頭,就著齊客持著的勺兒喝了一口。

窗戶沒關嚴,漏進了一小陣風,順著沈問津光溜溜的脖子往下灌,漏了些到沒扣緊的衣領裡去。

餘光感受到老板在盯著自己看。沈問津垂在身側的手指輕輕蜷了下。

他抬起頭,見老板挑了下眉,無聲地問:“怎麼樣?”

老度不在,向之接替了他的位置,扛著相機廚房客廳兩頭跑,一麵跑一麵配畫外音:“齊哥津渡開小灶,被我們抓住了。他倆背叛了我們,罰他倆洗碗。”

“津哥你就是煮個清水麵,然後把麵放湯裡,當然簡單啦。”木子笑道,“那不簡單的湯底部分都已經被齊哥乾完啦。”

他“噢”了一下,片刻後忽地抬起手,把汩汩流著水的水龍頭“啪”地一下關上了。

隨即他便聽見齊客在後邊輕輕“哼”了一聲,很難評價是在笑還是在嘲諷。

“這樣多好呐。”沈問津把手套往台子上一撂,道,“以後彆啥事兒都默默一個人乾了,分點活給兄弟們唄。”

說是做飯,其實隻是煮個清水麵,沒有任何技術難度。齊客說一步沈問津動一下,燒水下鍋撈麵放湯,五分鐘後,一碗番茄牛肉麵成功出爐。

齊客欲言又止,喉結滾了滾,看起來很想評判點什麼。

沈問津登時把臉扭過去,覷著眼,低聲說:

“怪我。”齊客說,“所以碗我來洗。”

沈問津確實不想光著手沾油汙和洗潔精。

齊客點點頭,默不作聲地往陶瓷鍋裡丟了點鹽,攪了攪,重新舀了一勺,遞到沈問津嘴邊。

“我也要吃。”

見自己走進來,他便低聲說:“隻有一雙。”

“你們咋來了?”

“我也餓了。”

沈問津理所當然地以為齊客在搞節目效果,於是吃完飯,自覺收拾碗筷溜到了廚房,卻見齊客已經站在廚房裡,戴上了手套,打開了水龍頭。

齊客麵無表情:“抹布。”

沈問津:……

倆人都麵朝著灶台,是故沒發現牆邊不知何時多了幾顆鬼鬼祟祟的腦袋。

“還行……”沈問津咂咂嘴,歪頭回味了會兒,說,“好像有點淡。”

沈問津:……

被齊客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沈問津偏頭去看拉了半邊簾子的窗子。窗戶上倒映出廚房的輪廓,路燈下有隻貓躍過去,躥進了樹叢。

沈問津衝著鏡頭,聲線毫無起伏地說:“沒有心事,我在反思自己吃獨食的行為,並感謝大家給我這次做飯洗碗,鍛煉自我的機會。”

“你逗我呢。”沈問津笑道,“之前我剛來時吃的那頓午飯,吃完你和向之一塊兒收拾的,不是一人一雙手套的?”

齊客把手往旁邊挪,沈問津死死抓著手套邊不鬆,倆人相互瞪了有半分鐘,齊客終於敗下陣來——

俯身打開櫃子,掏出了另一雙手套。

齊客沉默不語,把陶瓷蓋重新蓋上了。

他靸著鞋子往外走,隻見客廳圍了一圈人。

“那你這雙給我。”沈問津攥上了手套的那圈厚實的邊,“上回你洗的碗,這回當然應該是我洗。”

第二天上午,沈問津破天荒在工作日自然醒了。他從床上坐起來,拽著被子發了會兒呆,這才發現並不是完全的自然醒,而是被外邊窸窸簌簌的聲音從夢裡拽回來的。

他把碗放上架子,回過頭時,冷不丁撞上了齊客的眼。

“掛號。”沈問津頭也不抬地說,“給咱們老板掛個人民醫院的眼科和精神科,早上直接去就診。”

“木子被香醒了,然後微信上喊了我們一嗓子。”費列萊歎了口氣,“你倆不厚道啊,背著我們吃獨食。”

“喲,這位帥哥似乎不太開心。”向之端著相機,險些懟到了沈問津臉上,“采訪一下,是有什麼心事嗎?”

沈問津:“?你嗯什麼?”

而後一個熟悉的聲音冷不丁響起,平地起驚雷,嚇了沈問津一跳。

“你醒啦?”費列萊打了個招呼,“早上好。”

這邊洗完碗的時候,那邊也收拾完了。

沈問津:……

沈問津把自己說笑了,遂放下手機,穿上手套,試了下水溫,一聲不吭地洗起了碗。齊客收回目光,撈了抹布去擦桌子和灶台-

沒事,就是從吃麵的帥哥變成了煮麵的師傅,還肩負刷碗刷鍋的任務。

他無意識地摸了下耳垂,對齊客說:“那什麼,洗完碗了,我就先回去了。”

沈問津捧著麵沒反應過來,還在震驚:“做飯這麼簡單?”

沈問津“臥槽”一聲轉過身,看著身後浩浩蕩蕩的人群,把手中的碗放下了,背手撐著灶台問:

“這回味挺正。”試毒太監喝完豎起大拇指,給出了中肯的評價。

“你笑屁。要不是你非拉我吃夜宵,要不是你煮湯煮這麼香,他們能醒?原本隻用洗兩個碗,這下變成了六個碗。”

眼前人眉眼沉沉,對視上後,“嗯”了一下。

沈問津知道他在說:隻有一雙手套。

於是三分鐘後,木子、費列萊、小新一人捧了一大碗麵,熱熱鬨鬨上了餐桌。

沈問津瞪了他們那睜眼說瞎話的老板三秒,低頭掏出手機開始戳,一旁扛著相機的向之好奇地問:“你這是做什麼?”

“我不管,我要吃。”木子嚷嚷道。

齊客微微垂下頭,覷眼看著跟前倒打一耙的人,喉結輕輕滾動,“嗯”了一下。

沈問津站在灶台前,滿頭黑線地煮著麵——原來煮好的那鍋被木子費列萊小新瓜分了,正在重新煮——一抬眼對上了向之的鏡頭,皮笑肉不笑地哼了兩下。

齊客:……

沈問津感覺自己像是古代的試毒太監。

沈問津且不穿,抓著那雙從櫃子裡出來的手套遞到齊客麵前,問:“隻有一雙,那這是什麼?”

齊客眨了下眼,沉默三秒,說:“那雙破了。”

沈問津眯著眼,仍有點懵。他抓了把頭發,走到人群旁邊,問:“你們這是在乾嘛?”

“在看微博。”向之接話,“你還記得我們昨天臨走的時候,在基地門口碰到的粉絲嗎?當時和他合了張影,被他發網上了。”

沈問津“謔”了聲,挑了下眉,終於清醒了些。他打開手機,搜索“鬆下客”,扒拉幾下,看著了那條微博。

評論區一片祥和:

[我超兄弟,嫉妒得紅眼病犯了[可憐][可憐]]

[齊哥,來我家門口拍視頻,彆逼我跪下求你[大哭][大哭]]

[鬆下客好樣的,正能量![讚][讚]]

[鬆下客你小子,悶聲不吭地乾大事!]

門“嘎吱”一聲響,齊客拎著幾大袋早餐回來了。

他剛一腳踏進門,便和客廳裡齊齊整整的五個人對上了眼,對得他一愣,掏出手機看時間。

“彆看了老板,你沒來晚。”費列萊扯著嗓子叫道,“咱們看微博呢,昨天和我們合影的粉絲把照片發超話裡了。”

“所以……”向之說,“我們在想,要不要乾脆做一期青蘋的視頻。傳播正能量嘛,也挺好。”

第26章 嗑糖

五雙眼睛齊齊盯著老板,等著老板點頭。

齊客不吭聲,袖子下的手腕似乎很輕地轉了下。

費列萊等著等著,先笑了。

“咱們這不是催老板加班嘛。”他道,“這種視頻一向都是他剪的。”

齊客眨了下眼,須臾,把早餐往桌子上一摜,而後轉身向房間的方向走去,邊走邊說:“我慢慢剪。”

毫無起伏的尾音和不輕不重的關門聲一齊落下。

“所以齊哥這是同意了還是沒同意?”木子拉開椅子坐下了,問。

“同意了吧,他都說他剪了。”向之道,“但齊哥確實挺辛苦的,也怪咱們剪輯能力還是不到家,剪不出那味兒,大大小小的片子還得是老板操心。”

沈問津不入席,站在旁邊撐著桌子聽,聽著聽著由不得插了一嘴:“所以鬆下客主賬號上的視頻都是老板剪的?”

“那可不。”費列萊朝那邊房間努了努嘴,說,“那些視頻剪起來可費勁了,齊哥還堅持每周發一條。之前有段時間我看齊哥忙的很,我說我幫幫你吧,結果剪起來總不太得勁兒。”

“我們隻能幫忙整理素材,或者最後加個字幕什麼的。”向之咬了口包子,嚼了嚼咽下了,“剪輯的主力還是得靠齊哥。”  他想,為什麼要收回手呢。

齊客像是聾了。

——比如向之視頻裡給津渡遞水杯的那隻手;比如津渡教齊客跳舞時,倆人相觸的肢體;比如直播時,津渡為了阻礙齊客說話,按住齊客大腿的那一下。

“我就是……”沈問津撐著門框,措了會兒辭,“突然想到,你這周已經剪了三個視頻了。我賬號上的那個視頻,鬆下客賬號上這周的視頻,還有一個甲方這周就要看到初稿的商單。”

齊客瞥他一眼,沒說話,繼續埋頭寫寫畫畫。

月優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

“腱鞘炎。”

這又怪異又有所觸動的感受挺讓人上頭,月優一刷就停不下來,連著看了五六個視頻,差點覺得平行宇宙裡的自己真和齊客有一腿。

視頻講了個倆人破鏡重圓的故事,以津渡直播時說的那句“哦對,我和齊客是高中同學,還是同桌”為故事的開頭,以倆人直播時的對視為收尾,中間夾雜了許多零碎的畫麵。

……咋自己沒出現,卻是沈問津代替了自己的位置,在和齊客“眉來眼去”。

“你手上這是啥?”沈問津下意識問了句。

“你的手……沒事吧。”

他雖自詡金貴,卻從沒在意過肢體接觸,和周景汀他們勾肩搭背,也曾拍過齊客的肩。

“沒。”沈問津愣了愣,拽著門把手說,“那沒什麼事,我去吃早飯了。”

自己這一趟來得可真夠莫名其妙的。他心道。

自己來找齊客,到底是想做什麼。

鬆下客主賬號名“鬆下客人”,發的是鬆下客出鏡藝人們一塊兒玩實體遊戲,或是參加各類活動的視頻。

“津哥乾啥?”費列萊扯著嗓子道,“早飯不吃啦?”

“怎麼了?”

回憶收攏,沈問津已經進了房間。齊客站在電腦前,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衝他揚了下眉。

齊客這人,什麼事都悶著不說,問一句才講半句,又習慣把所有活都攬到自己身上,親力親為得有點過頭。

他有一搭沒一搭地想著,把蹭到自己腿邊的小小抱起來擼了幾下,再放下來時,便聽齊客問:“早飯不合胃口?”

“給我留仨包子。”那頭飄來這麼一句。

校服外套很薄,那一下蹭的觸感挺明顯的。沈問津抿了下嘴唇,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忽地就收回手,衝身邊人嚷了句:“我找不到。你找找唄。”

高三那年,某兩天作業出奇地多。沈問津還要上藝考的專業課,實在寫不完,便好聲好氣地同齊客商量:“作業借我借鑒下唄同桌。”

自從和齊客拍了那期聯動視頻後,沉寂許久的汽油cp黨死灰複燃。cp粉們眾口一辭——

齊客站在桌前,遙遙應了一聲。

他的半個身子已經出了門,又不放心似的探了半個腦袋回去,說:“要是哪兒不舒服,一定要和兄弟們講。”

那一瞬間的收手帶著些後知後覺的倉惶。

沈問津歎了口氣,乾脆微微側開身,兀自伸出手,去掏那人的桌肚。

她點了暫停,抬頭往視頻頂上一瞅——

沈問津知道他在問:怎麼了。

那天也是初秋,微微落了點雨,天氣有些轉涼,大家都穿上了校服外套。

理智很快回歸,月優繼續方才被臆想打斷的節奏。她順手點進了相關視頻裡的一條,也沒注意標題,就繼續往下看了,看了十秒卻覺得有些不對勁。

不得不說,這條視頻的博主剪輯能力還挺好,用犄角旮旯裡挖出來的素材拚了一個真像那麼回事的故事,不過短短兩三分鐘,卻險些把月優自己看感動了。

應該是因為那人那會兒看上去太冷,碰一下就好像會沾上點說不清道不明的不愉快。

裡頭的腳步聲綿延至一半,停下了,隔著一段距離“嗯”了一聲。

許是私信裡給她推的汽油cp視頻多了,大數據也開始給她推。

齊客的眉毛還沒落下,似乎有些意外,過了半天才說:“沒事。”

窗簾沒拉緊,夕陽從窗戶斜斜照進來,刺了一下沈問津的眼。他偏了下頭,就看見,齊客的右手捏著英語試卷送了過來,衣袖順著他的動作往下滑了一點,露出了手腕,拇指指跟到腕骨那一塊兒貼著一片什麼。

桌上三張卷子裡並沒有他想找的英語卷子。他於是問:“英語試卷呢?”

少年莫名有些煩躁。

當在首頁第十次刷到汽油cp的剪輯視頻後,月優按捺不住好奇,做了無數心理建設後,還是皺著眉點了進去,抱著“這也能剪”的心態,完完整整地從頭欣賞到了尾。

他這樣悶葫蘆似的性子,是和原生家庭有關嗎?

人多,時間長,機位複雜,素材爆炸,剪輯難度成倍增加。鬆下客拍攝這類視頻沒有劇本,又追求極強的節目效果,剪輯上就更得多費點心。

雖然cp圈子裡已經三令五申不讓騷擾正主,但人口基數大了總會有漏網之魚,月優的私信都快被cp粉們敲爛了-

“齊哥重出江湖的第一次露麵是在月優的視頻裡,齊哥這是有多愛優姐啊。”

沈問津聽了,也不知想到了什麼,站在餐桌旁撐了下桌麵,忽地提足往房間的方向走去。

“那就行。”沈問津摸了下鼻子,站直身子,“假如剪不過來就說,我說不定能幫上點忙。”

是的,沈問津原以為被桌子擋著看不見的那一下,也被鏡頭收進去了。

這小姑娘趕緊按了下空格鍵,讓視頻繼續播放。

想了良久,手上轉著的筆噠啪一聲掉上了桌,沈問津把筆撈回來,得出了結論——

……好像隻是因為眼前匆匆閃過的,七年前的一個影子,就著急忙慌地跑了來,站定之後才發現,自己這一趟走得有些莫名其妙。

沈問津的胳膊斜伸出去的時候,手肘輕輕蹭到了齊客的身子。

他抬起手,半輕不重地敲了三下,也不待門開,直接拽著門把手說:“我進來了?”

標題裡明晃晃掛著倆字:齊津。

沈問津走到了齊客門前。

月優這陣子有點苦惱。

沈問津拿不準他那啞巴同桌的意思,乾脆伸手作勢去翻齊客桌上的本子。見那人沒什麼反應,他便明白是默許的態度。

“膏藥。”

她好像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齊客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刺得沈問津似是乍然回神,邊擰門把手邊皺著眉想——

青年那動作自然得像是本能,眼睛對著鏡頭笑,暗處的手卻直奔另一個人而去;而那人被按住後竟真的不動了,身子輕輕顫了下,麵上的表情有些難以言述,像是藏著什麼不足為外人道的往事。

月優直接化身尖叫雞。

她抱著被子從床頭滾到床尾,又從床尾滾到床頭,刷了一個小時的齊津視頻,變成了徹頭徹尾的齊津批。

把播放量比較高的視頻都刷完後,月優意猶未儘,去某著名同人平台“福洛爾”找糧。

沒想到齊津的熱度還不小,同人文同人圖如雨後春筍般一截截往外冒,月優直接抱著手機看到了淩晨三點,激動得差點失眠。

在福洛爾掃蕩完,月優又抱著碗去了微博。果不其然,“齊津”超話已經建起來了。

可能是倆大帥哥站一起過於養眼的緣故,齊津的熱度比鬆下客裡其他幾個cp熱度都高。才建了四五天,便已經有了幾百帖子,千餘超話成員。

津渡按住齊客大腿的那一下直接成了名場麵,下麵的評論堆了數百層樓高,月優看得上頭,也滿腔激昂地跟了一個“你們小情侶[驚訝][驚訝][驚訝]”。

發出去後她忽地感覺不對,電光火石間瞥了眼評論前的id——

臥槽,登成了大號!

第27章 安慰

月優覺得這是自己熬夜嗑CP的報應。

她一縮腦袋,趕忙刪了,並開啟了碎碎念式自我安慰:

刪這麼快,應該沒人會看到吧-

這周六,鬆下客眾人挺清閒。向之和費列萊占了客廳大屏打遊戲,木子蹭到小新房間看起了電影。

沈問津——

沈問津在床上睡覺。

昨晚不知怎的有點失眠,睡著後又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裡先是一路鮮花和掌聲,而後陡然一變,生出了鋪天蓋地的血胡拉茬的人頭。

人頭的嘴一張一翕,說出來的話很難聽。

他一直逃,逃到了小路的儘頭。眼看著人頭就要撲過來,他的眼已然闔上了,卻聽見道路旁傳來一陣熟悉的、音質偏冷的聲音:

“上這兒來。”

他猛地睜眼往旁邊看去,便看見了長腿支著坐在台階上的齊客,以及他身後泛著光的、乾乾淨淨的天空。

沈問津醒來的時候還是有點懵。  “但我和旁人不一樣。齊客。我和你做了三年同桌,我太會‘察言觀色’了。”

“齊哥,來兩把嗎?”

門敞著,外邊的動靜順著轉角拐了個彎,一陣陣渡來,半清不楚。

屏幕上放的是傍晚要發的津渡賬號上的那條視頻。

他說著,真個準備轉身離開。身子剛偏了六十度,肩膀就被攥住了。

這人嘴角分明微微上翹著,當自己看不到呢。

木子扭頭去看沈問津的臉色,被向之掰回來了。

沈問津:……

“現在的你就和那時的狀態一模一樣。不過你更會偽裝了,旁人不仔細看,完全看不出來你因此感到焦慮。”

沈問津說到這兒,不知想到了什麼,輕輕笑了聲。

他走到窗邊,把窗戶的縫拉得更大了些,往下看小孩子在空地上遛小狗時,忽聽身後一陣摩擦聲。

總覺得問那啞巴借衛生間有點怪,具體為什麼怪又說不太上來。

沈問津開門見山:“借廁所。”

沈問津:……

“啊?”沈問津沒反應過來。

“喲。”費列萊笑道,“咋了,睡懵了?”

向之和費列萊打完了一局,見沈問津還呆呆坐著,不由得笑起來了,問道:“你咋這麼軸?”

[立詩鏡:不會拍段子建議彆拍,真的不太好笑。津渡的第一個視頻本來我很期待的,就做成這樣……]

沈問津抿了下嘴,沉寂下來後,莫名覺得……

“好。”

齊客沉沉應了一聲。

“看什麼呢?”他一麵問,一麵摸過去。

“逗我很好玩?”沈問津撐著門框,撇撇嘴道,“行,我走好吧,我走。”

[鬆下客的視頻我一直看,但這期確實有點……說不上來什麼感覺,就是不太像鬆下客慣常的風格,說搞笑又沒完全搞笑起來。但是新人必然會經曆這樣一段時期的,當初木子進來的時候,也適應了好久,才慢慢找到自己的節奏。所以請大家不要心急,相信鬆下客,相信津渡,我們一起陪津渡成長。]-

這辭一措就是一分鐘,也沒下文。

他轉過頭,就見齊客從椅子上站起來,關上了電腦屏幕。

又聽見齊客說:

齊客站直身子的時候,比他高出那麼三五厘米,離得近了,便會有那麼點似有若無的壓迫感晃過來。

但兄弟們這麼放話了,他總不能拒絕說:“我就不,我和老板過不去。”

枝頭的鳥扯著嗓子婉轉啼了三聲,沈問津俯身上前,操縱著鼠標把窗口最小化了。

大家看著這些評論,一時沒說話。

他於是拍拍門框,好讓自己顯得理直氣壯一些:“所以老板,你借不借?”

[讓我們一起說:謝謝津渡!]

“我又聽周景汀說,你已經三年沒碰鋼琴了。”

“反複無常齊老板。”沈問津嘟囔了聲。

他站著看了會兒倆人打遊戲,正準備溜去衛生間洗漱,卻見身後匆匆忙忙衝過來一個小新,一迭聲說“憋不住了我靠”——

裡頭傳來拖鞋與地麵的摩擦聲,須臾,齊客拉開門,微微歪著腦袋,無聲地問“怎麼了”。

“這麼不放心呢老板。”沈問津抓著椅背笑道,“之前早審過好幾遍了的。”

說完三個字,他又沉寂下去了,似乎在措辭。

[小路跳跳a:嘶,好像有點無聊……]

“你那段時間晚自習翹了一半,晚上也請假回家睡,假如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在練琴。”

“就是說呢。”費列萊擰開氣泡水喝了口,衝房間的方向努努嘴,“你去問齊哥借個衛生間唄,他肯定肯的。”

而後也不待自己反應,便大步走出了房。

但短暫的狂歡後,一些不那麼積極的言論慢慢浮了出來。

“我勸你先彆進去。”費列萊眼睛瞅著大屏,手上動作不停,“他拉屎有點臭。”

“借的。”齊客說,又生怕他不進來似的,趕忙往旁邊讓出一條道。

“聽你的。”

“不借。”齊客說。

客廳中央的沙發上,向之和費列萊正打得火熱。見他來,他倆也不扭頭看,手柄按得啪啪響,異口同聲問了句:“你醒啦?早上好。”

也有不少反駁那些言論的聲音的:

他又退開來,而後攥著椅背,讓椅子載著上頭的人一塊兒轉了半圈,對上了齊客沉沉的眉眼。

齊客坐在椅子上,雙手虛虛握著,垂在大腿上。他微闔著眼,一直沉默到了青年說完話,也不知有沒有在聽。

沈問津於是霸占了衛生間,齊客仍舊回至電腦前。沈問津出來時,便見他老板窩在椅子上,對著屏幕看得入神。

出鏡六人組湊一塊兒看數據,便見在線人數噌噌噌往上漲,津渡的粉絲數也以每分鐘數千人的速度勻速增加,彈幕和評論區一片“啊啊啊啊啊”。

沈問津於是進衛生間拿了牙刷牙杯,反身往齊客門前走去,敲門的聲音略顯中氣不足。

片刻後,他道:“我就是……”

[哈哈哈哈誰寫的腳本,快被笑死了]

有些熱。

“黑眼圈挺重的。”

傍晚,津渡賬號上正式的第一期視頻於六點半準時上線。

“高二那會兒,文藝彙演,班裡樂器合奏,定了你彈鋼琴。你心裡不說,但我其實看得出來你很焦慮。”

“我印象很深,那次你發揮得超級好。結束後,有許多彆的年級的同學打聽你是誰,要你的聯係方式。”

“你瞞不了我的。”

“你就是……太追求完美了。”沈問津輕聲說,“你一直是這樣,不論什麼事,隻要做了就一定要做到最好。”

沈問津:……

[許鶯兒:鬆下客又不是專門做短視頻段子的。這視頻展現了倆人不一樣的一麵,互動時的小表情也很有愛,反正我看得蠻開心]

他歇了會兒,把臉彆開了,繼續往下講:

他在被門掩掉一半的吵嚷聲中打坐似的窩了好久,任由夢裡的影像潮水般褪去了,才慢吞吞下了床,開門朝客廳走去。

徑直衝進了廁所。

過了會兒,一條長評被頂到了前排:

沈問津站在窗邊,聽見向之問:

[他是龍是他:我覺得挺好看的,彆無故唱衰好吧]

沈問津點點頭,後知後覺倆人看不到,於是說“嗯”,又慢半拍地回了個招呼:“早上好。”

[刪竹:說實話,看點是演員的臉。看得出剪輯是挺努力的,但劇情真的不怎麼樣……]

“腦子確實不太靈光。”沈問津說。

沈問津縮在袖子裡的手指微微蜷了下,驀見老板說:

[嗚嗚嗚他倆咋這麼帥啊啊啊啊]

齊客挑了下眉,沈問津又趕忙補了一句:“小新站著茅坑拉屎,費列萊說氣味不咋好聞,向哥萊哥就讓我來借你衛生間一用。”

[敢砂我的馬:齊哥津哥這樣你們還覺得無聊?我都快笑瘋了]

說的是津渡,但鬆下客眾人都知道,這條視頻從創意到生成,齊客是主力。

誰知小新半天也沒好。

齊客裝啞巴。

……非拉倆人墊個背,好像自己心虛似的。沈問津腹惻道。

沈問津聽從了費軍師的建議,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開始觀戰。

可能是窗戶開得有點小。

[哈哈哈哈哈什麼時候見過齊哥這麼多話]

沈問津:……

刨去突然多了個人而讓觀眾們不適應的因素影響,這條長評能被許多人點讚而頂到前麵,說明視頻確實是出問題了。

向之攥了下拳,提著嗓子,小心翼翼地叫了聲“齊哥”。

他剛準備說點什麼,便見齊客操縱著鼠標退出津渡的賬號,而後登上了鬆下客的主賬號,找到那條長評,回了個“謝謝”。

又編輯了一條新的評論:“謝謝大家的建議,正是有你們的陪伴與鞭策,鬆下客才能一路走至現在。”

評論一發,其他樓裡大麵積混戰吵架的聲音銳減,大家一窩蜂湧入這條評論的樓裡,所有聲音直指鬆下客,氣勢磅礴。

齊客看了會兒,伸出手,按滅了電腦屏幕。

他從椅子上起身,視線一一劃過麵露擔憂的鬆下客眾人,最終停在了站在最旁邊的沈問津臉上。

“你的視頻,你站最旁邊?”齊客問。

他的聲音仍舊沒什麼起伏,聽不出是什麼情緒。

沈問津動動嘴,剛吐了個“我”字出來,後半截話便被齊客撈了外套往外走的動作擋住了。

“擼串去麼?”男人抱著外套,轉過身,衝大夥兒眨了下眼,說:

“我請客。”

第28章 燒烤

齊客找了家離這兒不遠的燒烤攤。

店裡人氣挺旺,人聲與碰杯聲不絕於耳。大家夥兒掃碼點餐,齊客直接把手機遞給了沈問津。

沈問津愣了下,下意識說“不用”。

“您倒是接著吧。”費列萊最近大概聽多了相聲,操著一口京腔在一旁幫腔,“您不點呀,到時烤串一上,得,半口您能吃的都沒有。”

座上眾人一陣哄笑。

沈問津也笑起來了,還是把手機推了回去,掏出自己手機掃了碼,道:“那我可不客氣了。”

“嗐,您隨意。”費列萊京腔不改,一個字拖得有兩個字長,“反正到時都算老板的,咱們算是跟著沾了光。”

話音剛落,就被小新拍了一巴掌。他拿起酒杯就往費列萊嘴裡灌,邊灌邊笑:“你給我捋直了舌頭好好說話。”

費列萊呲牙咧嘴了一瞬,道:“欸喲喂,您這手勁可真夠大的。”

沈問津點了些牛肉串,又想點錫紙烤金針菇。齊客瞥他一眼,低聲說:“這個你吃不慣。”

“你怎麼知道?”沈問津下意識問。  費列萊作勢往旁邊倒,倒到了沈問津懷裡。他哼了聲,打了個酒嗝,說:“老板肯定也是這意思。不信,你問他。”

齊客咬了下後槽牙,看起來很想把麵前胡說八道的那人串到串上烤起來,一並吃進肚子裡。

他覺得,其實他倆曾經的關係也沒有那麼差。

“帥。”齊客惜字如金。

月優:……

她看見沈問津戳了齊客一下,而後腦袋微微往旁邊偏去,輕輕叫了聲什麼。

話音剛落,他的半個身子就被費列萊扒拉住了。這小卷毛攬著木子的肩,另一隻手比了個“噓”的手勢:“你彆亂說,我可沒醉。我酒量好著呢。”

他拿著酒杯,小口小口抿著,見自己看過來,也微微轉過頭,和自己的視線撞在一起。

月優覺得這人大抵也是醉了。

片刻後又問:“天上是上海哪個區?離這兒近嗎?”

一桌子菜上得滿滿當當,費列萊先嚷嚷開了:“今兒就是單純聚餐,不許談工作。”

費列萊張口就來:“月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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