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正文完(2 / 2)

藏南晚星 境風 13092 字 9個月前

晚上西北涼颼颼的,很舒服,風把許南珩的T恤吹得貼在皮膚上。他手被方識攸牽著,很溫暖。可能是因為在遙遠陌生無人認識的地方,兩個男人從容地牽著手,在這裡不會被認出來,也不知道他們是誰。

愜意的感覺讓許南珩覺得輕鬆,因為無論城市如何包容,他們始終要為對方的和自己的職業多做考慮。他們一個麵對患者,一個麵對學生,這兩類群體其實都是弱勢,尋求治療和學識,他們需要自己對麵的人對自己有絕對的信任。好在北京很大,流動人口多,而且他倆也是真的忙。

溜達得差不多了,方識攸說往回走吧,可能快排到位了。

走回烤肉店,門口排隊的人少了大半,給服務員掃碼,說是還有兩桌,於是便在外麵的凳子坐下。

“那是什麼山來著?”許南珩問。

“日月山。”方識攸說,“明天可以下午再走,這兒有個文成公主廟,還可以騎馬。”

當年許老師在草場騎馬放牛,方大夫可是記了不少年。許南珩聽見能騎馬,眼睛亮了下,問:“是什麼,馬場還是草場?”

“好像是草場。”

次日早。

這天是假期的第三天。因為白天開車所以晚上睡得很沉,兩個人的睡眠質量都比在北京好上很多。

睡得飽,精神狀態就很好。許南珩戴上墨鏡,扶著行李箱,問:“哪兒騎馬呀?”

這人出門走哪兒算哪兒,許大少爺還是那個許大少爺,不過方大夫願意伺候就是了。方識攸一件淺藍色的敞懷襯衫,天上懸著驕陽,獵獵的風吹著方大夫的襯衫,他在手機上確認了一下,然後抬頭,眯著眼看向景區外側的方向,說:“說在南區那邊等我們了,你先把行李放車上。”

“怎麼過去啊?”

“開車過去。”方識攸說,“這個景區能把車開進去。”

“謔這挺好的。”

能讓車開進去的景區自然是好,許老師二話不說把行李箱扔車裡,直接蹦上副駕駛。這輛車的手套箱裡也放著方識攸的一副墨鏡,許南珩拿出來遞給他。

很快他們看見了戴著牛仔帽的σw.zλ.接應人,方識攸昨天預約的時間段是上午的九點到十一點,加錢補的空場,否則暑假這旅客量,排到返程回北京路過這兒差不多能騎上。

許南珩把墨鏡放在車裡,接應的大哥看了看,問:“兩個人嗎?”

“一個人。”方識攸趕在許南珩說話前開口了,“就他騎,我看著的。”

許南珩看著他,說:“我教你騎唄,一塊兒啊!”

方識攸搖頭:“你自己玩兒吧。”

“為什麼啊。”許南珩有點失落了。

方識攸看著他,笑著說:“寶貝兒,這倆小時馬騎下來,我倆都沒法開車。”

許南珩一想,確實。騎馬會腰腿酸痛,他倆又不是天天騎。但還是覺得……他又看向方識攸,方識攸說:“我還好,不是很想騎。”

大哥拿手比了個“OK”,然後帶著許南珩去挑馬,問許南珩有沒有騎過,許南珩說會騎,但幾年沒騎過了。

大哥給他牽了匹還挺高的馬,說彆看著它高大,它脾氣很好。許南珩先在馬頭前摸了摸它,方識攸不遠不近地看著。

這片草場很大,雖然沒有西藏那麼一望無際,但夠大了,夠馬跑起來了。

大哥原本還想先牽著馬先慢慢走一圈,畢竟這年頭城裡人摔著磕著可是會起訴的。沒想到馬上這看著斯斯文文的男青年,不僅帥氣地踩鐙翻身上馬,隨後直接韁繩一拉,大哥猝不及防地脫手。

緊接著,許老師下趴,他沒有坐在馬鞍上,而是踩著鐙懸起腰,一夾馬肚子,俯身在馬的後頸,極為瀟灑的騎行姿態。好的騎手,馬是能感知到的。高大的黑馬後腿兩步後,疾馳向前。

“哎喲哎喲。”大哥走回方識攸旁邊,說,“他不能有事兒吧老板?我想牽著先慢走兩圈的!”

“他沒事兒。”方識攸笑起來,看著他男朋友策馬遠去。然後瞧見旁邊有垃圾桶,問了一嘴這兒能不能抽煙,大哥說能,方識攸低頭攏著火機點上一根。

那廂許南珩騎著馬跑了一大圈之後繞回來,精準地拉過韁繩停在方識攸麵前。方識攸就抬頭看著他。

許老師身上永遠有少年氣,他是頑強的,他會在難以前行的環境裡自己劈開一條路。他像藏南高原那些永不停歇的風,那些風從喜馬拉雅吹到卡瓦博格,是群山的呼吸。

方識攸咬著煙,看著他跑了一圈又一圈。他帥、瀟灑、頑強、有生命力,他也懶、愛耍賴、嘴貧。他還善良,有擔當,並且,特可愛。

方識攸知道——這人真的長在他命門上了。

玩了倆小時繼續啟程,果然是沒法開車的。從日月山再上高速,沒開到一個小時,許南珩哼唧起來了。腰酸腿酸,尤其大腿/根部,簡直打哆嗦。

兩百公裡後到了茶卡服務區,許南珩必須要下車讓腿伸直點兒。結果服務區有人遛狗,一隻薩摩耶平等地對每個下車的人釋放愛意,來撲許南珩的時候方識攸先一步攔住了狗,抓著倆前爪搭到自己腿上,然後摸摸它腦袋,它滿意地走了。

“扶……扶我一把。”許南珩伸出手。

“扶你上廁所?”方識攸問。

“把我扶到廁所就可以了。”

“然後你扶牆進去?那你不如扶我。”

“不是。”許南珩複雜地看他一眼,“這兒這麼多人,多丟臉。”

“又沒人認識你。”方識攸乾脆把他一摟,“走吧。”

休息了一會兒,繼續開。這一路順行四百公裡開到了格爾木。

晚上方識攸把他留在酒店,自己去藥房買了兩管外敷的藥膏,回來之後給他上藥。因為許南珩早上騎馬穿的是牛仔褲,內側那兩片地兒磨的喲。

方識攸幫他上藥,許南珩就必須以一個非常要命且相對恥辱的姿勢對著他,許老師還是保有一些底線和自尊的,他選擇岔/腿對著方識攸的時候,用被子蓋住自己的臉。

方識攸真是哭笑不得了。

和他們計劃的一樣,五天去程,五天返程,一天容錯。次日早上從格爾木出發,繼續開往拉薩

他們原本的計劃沒有打算在西藏停留很久,許南珩的意思是看一眼拉薩就回去了。進藏,重點在那個“進”字。他隻是想和方識攸一起24小時呆著,去到某個地方再折回來。

路上經過了可可西裡邊緣,可可西裡有茫茫多的湖泊,它們像是一塊巨大的翡翠在高空中彈,然後迸開碎裂,散落在這片土地上。

許南珩想起方識攸的微信頭像,問:“你頭像那個藏羚羊,在可可西裡拍的?”

“嗯。”方識攸點頭,“當時開著救護車去接保護站裡一個工作人員,正好拍到的。”

“可可西裡腹地什麼樣啊?”許南珩問。能開到保護站,那肯定是深入腹地了。

方識攸扶著方向盤,回憶了一下,說:“很……很荒野,就是那種蒼涼感。但其實可可西裡很有生機,它生存的物種非常多,食草動物食肉動物,一片荒野如果存在很多食肉動物,就說明這裡的生態相當好。”

“喔……”許南珩點頭。

可可西裡養育著除人類以外茫茫多的生命,許南珩支著下巴向外看。快要到傍晚了,湖藍色的天邊閃著點點星辰。他降下一半車窗,高原地界在日落後很涼爽,幾年不見,這裡的風還是這樣。狂野,自由,來去隨心。

他們在服務器裡加油,買補給品。服務區裡停著很多外地牌照,有假期帶孩子自駕的,許南珩看見一輛SUV的後窗貼著一個碩大的“我辭職啦”。

排隊加油,然後停在路邊,倆人靠著車抽煙。許南珩微微閉著眼睛,忽然說:“氧氣稀薄,動彈不得,自然就寧靜了。”

方識攸停頓了幾秒才反應過來這是當年自己說的話,然後笑了:“怎麼?高反了?”

“那不能夠,我天選之子,我還抽煙呢。”許南珩看向他,“就是忽然想起來你忽悠我的這句話了。”

啊,這老師,還囂張。方識攸想,結結實實地長在自己命門上。

方識攸呼吸了一下,他稍微有點緊張。一根煙沒抽完就摁滅了,說:“誰忽悠你了,我說的都實話,上車,走了。”

此時夜幕低垂。

他們距離拉薩還有一千公裡。

他們在毒障一樣的濃霧裡從京藏高速拐上國道109,大霧讓本就視野不佳的夜路更加難行。

他們從北京出發已經第四天,他們開一輛奔馳G63,這輛車五年前就是這條路進藏出藏。

大約兩個半小時後,方識攸把車開下國道。國道邊有個不起眼的汽車維修店,方識攸下車,他從車頭繞到副駕駛,拉開車門,讓許南珩也下車。

方識攸調整了一下呼吸,國道邊不停有車轟著油門疾馳而過,帶起的風掀著他們的衣擺和發梢。許南珩不明所以地看著他,問:“怎麼了。”

四下無人,白天擺攤的攤販們早早地回家了。銀河停泊在天空,月亮隨便拽了朵雲蓋住臉擺爛。方識攸從外套口袋裡拿出一個黑色絲絨小盒子,朝著許老師單膝跪下。

許南珩忽然心怦怦跳起來。

方識攸抬頭看著他,打開盒子,他還是緊張,說:“許老師,我……”

他很明顯地哽咽了一下,繼續說:“許南珩,我愛你。”

“我想……我想問你,願不願意和我……”

盒子裡的戒指恍若方識攸摘給他的晚星,它和天上的星星一樣,都在閃爍著。

許南珩看見方識攸眼睛裡似是團著淚,而他沒有意識到,自己一滴眼淚已經淌到了下頜。

方識攸的膝蓋陷進一點點泥地裡,他繼續問出這句完整的話:“許南珩,你願不願意和我結婚?”

許南珩重重地點頭,眼淚還沒擦掉就笑起來:“我願意。”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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