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顧燕時噎聲,再說不出一句話。
她自不可能去衙門告九五之尊,可每日一分利息——刨去可先還掉的五百兩不算,也要每天再多二百五十兩銀子。
哪怕她將新送來的首飾都拿去換錢,也決計換不來這麼多。
他是故意逼她的。
他為什麼這麼逼她?
她來不及多想,下意識裡想到自己僅有的傍身本事:“我可以來給陛下彈曲抵債。”
“好啊。”他好似對這個答案很滿意,“一曲抵銀一兩。”
“五兩。”她討價還價。
“就一兩。”他悠哉地提筆蘸朱砂,批起了手中的那本奏章,“母妃不肯,就算了。”
一副全隨她意的模樣。
顧燕時銀牙暗咬:“好。那我先回去取銀兩與琵琶來,陛下稍等。”
口吻生硬得像在跟仇人說話。
蘇曜勾唇而笑:“母妃請便。”
顧燕時立起身,頭也不回地往外走。他不動聲色地看著她,看她脊背挺得筆直,單薄的身子硬撐起一股不甘認命的勁力。
有意思。
他輕哂,目光落回手中的奏章上。隨著外殿的殿門關合,一道人影淩空落下。
“陛下。”身著裋褐的男子躬身抱拳,眼含不解,“陛下既覺得靜太嬪舉止蹊蹺,何不直接斬草除根?”
“怕什麼。”他輕輕笑著,眼皮都沒抬一下,“她在朕手裡翻不出風浪。再者……”言及此處,眼底驟沉,“朕也想看看,他們究竟還有什麼手段。”
殿外,蘭月見顧燕時出來,忙迎上前,邊伸手扶她邊打量她的神情:“如何?陛下怎麼說?”
“他說那手爐值三千兩白銀,算我欠他的,還說每日一分利,攢到一萬兩就用我的太嬪位清賬。”顧燕時緩聲,一字字都透著冷。
蘭月花容失色:“什麼……”
她未再深言,兀自輕喟:“咱們先拿首飾換些錢,將那五百兩湊回來,一筆還回去。餘下的……”她頓了頓,“他說我彈一支曲能抵一兩銀,便先試一試吧。”
“試一試?”蘭月擔憂地望著她。
每日單利息就要二百五十兩,不必細算也知靠彈曲是還不清的。
可除了依言照辦,二人現下也彆無他法。蘭月隻得姑且按顧燕時所言做了。湊足五百兩銀子,又隨她抱著琵琶回到紫宸殿。
約莫三刻後,紫宸殿中琵琶樂起。曲音一起就幾乎再未停過,從臨近午時直彈到傍晚。
著人去傳晚膳後,蘇曜氣定神閒地等她又彈完一曲,啟唇:“不聽了。”
顧燕時神情冷淡:“多少首?”
“七十四。”他道,她即刻說:“利息從明日開始算。”
“可以。”他應得十分爽快。
其實便連她也知道,早一日晚一日都沒什麼大差彆,這筆錢注定是還不清的。
沉默地離席起身,她走出紫宸殿。早已酸痛不止的雙臂在冷風襲來的頃刻間打了個寒噤,蘭月忙接過琵琶:“奴婢一會兒叫醫女給姑娘按一按。”
“嗯。”顧燕時心不在焉地應了聲。
回到壽安宮,她卻不由自主地又拿起了琵琶,抱在懷裡有一下沒一下地撫。
學了太久,她已習慣於彈著琵琶想事了。伴著聲聲泠音,白日裡的萬般波折飄進腦海。她先想起被活活掐死的嵐貴妃,禁不住地打了個寒噤;又想起他那高利的印子錢,氣得磨牙。
他在拿捏她。
她清清楚楚地感覺到,他在拿捏她。
她撞破了嵐貴妃的事,他先做出要殺她的樣子,又沒有動手,是在拿捏她。設個可望而不可即的高利,又慢悠悠地由著她拚力去還,也是在拿捏她。
看他的樣子,好似很享受這樣的過程。
他在欣賞她的崩潰。
可原因呢?
她自問從未招惹過他。
“太嬪。”有宮女進了屋,顧燕時的思緒被打斷,舉目望去,卻不是去請醫女的蘭月,而是玉骨。
玉骨身後跟著位年過半百的男人,在幾步外駐足,向她一揖:“靜太嬪安好。臣奉陛下旨意,來為靜太嬪送些舒緩筋骨的膏藥。”
原是位太醫。
顧燕時看看他,神色平靜地頷首:“有勞了。”
那太醫並不多言,上前將一方木匣放在她手邊的榻桌上,就告了退。
她美眸低垂,覷了眼木匣上描金的花紋,覺得討厭。
不多時,蘭月也回來了,醫女已知為何而來,並不多言,見過禮就上前幫顧燕時按起了胳膊。
顧燕時看一看她,睃了眼案頭的木匣,心平氣和地笑問:“我這裡有些膏藥,據說是舒緩筋骨的,姑娘幫我看看能不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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