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私下裡再晦暗都不怕,卻不能放到台麵上。
她循循沉息,抓住蘭月的手:“我告訴你件事,你不要跟彆人講。”
“什麼?”蘭月麵露惑色,顧燕時環顧四周,見門外窗外都沒有人影,才敢將白日裡的事情照實與她說了。
蘭月聽得麵色發白,僵了良久。卻沒有太多訝色,隻是歎氣:“欸!奴婢先前就覺得……陛下對姑娘怕是有幾分意的,可奴婢沒想到,沒想到……”
“沒想到我會主動走這一步,是不是?”顧燕時輕輕問她。羽睫低垂下去,蓋住萬千心事。
蘭月點頭:“是……”
“我隻覺得既看明白了,就不必空耗,妄作掙紮有什麼意思呢?”顧燕時說著,搭在被麵上的纖手緊了緊。
“但有了這檔事,嫣太嬪就真的會害死我。”
若她清清白白,尚且要怕重口爍金。
現在……現在她怕被“捉奸在床”。
蘭月蹙眉:“那……姑娘不妨去同陛下說說。總歸陛下對姑娘有心,當為姑娘掃清這些麻煩才是。”
“不行的。”顧燕時搖頭,腦海中又浮現起嵐妃的死狀。
她略過嵐妃之死未提,斟酌著隻說:“九五之尊,殺伐決斷。對我不過一時興起,哪裡真會費那麼多心思。我若讓他嫌麻煩……說不準哪天就沒命了。”
就像嵐妃那樣。
而即便不給他添麻煩,她也覺得,自己早晚是會走到那一步的。
這個人既陰晴不定,又心狠手辣。現下是對她正新鮮,便還願意遷就三分。可等他來日膩了,她就會變成他這個“明君”身上的汙點。
如果哪天他將手伸到她的脖子上,她一點都不會意外。
顧燕時小小地瑟縮了一下,歎氣:“我們走一步看一步吧。”
現下,她也想不到彆的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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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時分,急雪再度席卷而來,一夜又一日都沒停。
好在自新君繼位起,每月十四至十六總要免朝三日,從前朝臣們隻覺新君勤勉,每月歇上這三天無妨,便也無意過問。如今這雪一下,更不免有人慶幸還好能免朝。
臘月十六日,蘇曜在清朗月色下回到紫宸殿。宮人們早已備好熱水,以供沐浴。
他褪去外衣,隻一襲雪白中衣穿在身上,邊踱向湯室邊問:“靜母妃沒過問?”
隨在身側的小宦官束手回道:“靜太嬪這兩日不曾來過。”
蘇曜足下一頓,正穿過殿門望向湯室中繚繞熱氣的眼眸之中,淩意一閃而過。
下一瞬,他又笑起來,姿態恣意地步入門中,往湯池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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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
欣雲苑的湯室中,熱氣氤氳滿室,顧燕時縮在浴桶裡,毫無防備地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蘭月在屏風後為她疊著衣裳,聞聲一哂:“姑娘這幾日疲累,又受了凍,真該好好泡一泡。一會兒水涼了姑娘喊奴婢一聲,奴婢添熱水來。”
“嗯,好。”顧燕時應聲,鼻音很重,聽來悶悶的。
泡得無聊,她伸手抓住一片泡在水中的玫瑰花瓣,捏在手裡疊來疊去。
她已病了三日。其實高燒已退,彆的風寒症狀也已不見蹤影,唯獨鼻塞還在,顯得聲音很難聽。
現下泡在熱水裡發汗,她期盼自己明日能再好轉一些,讓她好趕緊到紫宸殿去。
否則——債雖不急著還,可她剛低頭說了“願意”,就稱病躲了三天,看起來就像在與他較勁。
她哪裡敢跟他較勁呢?
顧燕時想起他眯起眼睛的狐狸笑容,在熱水裡都禁不住地打寒顫。
她想起誌怪話本裡總將女狐妖描寫得極度可惡,現下才知,明明男狐妖更可怕。
女狐妖最多不過蠱惑人心,將人玩弄於股掌之間。
男狐妖……卻會直接把人掐死。
顧燕時想得怨惱,雙手一揪,捏在手裡的花瓣就碎掉了。
院外,一道暗影伏於窗邊,靜觀院中行跡。
俄而有宮女自後院行來,托盤中端著瓷碗,瓷碗中盛有湯藥。
湯藥正熱,藥香隨熱氣漸次飄散,暗影目光一凝,轉身疾步離開,隱遁於夜色。
他一路避著人,不多時,進了不遠處的另一方院子。入得屋門,跪地一拜,稟明了適才所見。
嫣太嬪姿態婀娜地坐在茶榻上,手中正端著碗牛乳燕窩,瓷匙有一下沒一下地懨懨攪著,聽言輕笑:“我就奇怪,這幾日怎的都不見她往紫宸殿去,合著還真喝上藥了,看來這病不假。”
說著,她舒心地籲了口氣:“這小丫頭真不中用。我當她有多大本事呢,倒在這節骨眼上病了。”
“也罷。”她信手將那碗燕窩往手邊的榻桌上一撂,“她病著是最好的,省得礙眼。你往她身邊的宮人身上使使力,讓她繼續病著吧。”
“諾。”跟前的宦官一叩首,便無聲地退出去。嫣太嬪凝神,唇角的笑意漸漸淡去,她環顧四周,細看著房中陳設,越看越是憋屈。
先帝駕崩後,新君尊封了一位皇貴太妃、兩位貴太妃、八位太妃。自昭儀至貴姬們的主位一律尊為太嬪,足有二十九位。
若按先帝晚年時的光景算,她是這二十九人裡最為得寵的。可宮中卻不看這些,隻論資曆,她這方院子就成了二十九位太嬪中最差的。
就連那新封的靜太嬪,都住得比她寬敞些。
她才不受這委屈呢。
嫣太嬪心底早已拿定主意要爬上去。她要找回昔日當寵妃時的風光,誰都彆想礙她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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