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藥(我已經被扔下過很多次了。...)(1 / 2)

宮闕有貪歡 荔簫 13919 字 8個月前

蘇曜寫畢, 蓋過印,林城接過先讀了一遍。

前麵的事情林城不大在意,無非是擇定新君的一應事宜。林城對哪位宗親繼位不感興趣, 他早已想過,若有朝一日皇位上不是蘇曜了, 他就辭官雲遊四海去。

讀到最後一件事,林城卻一訝:“陛下, 靜太妃……”他滯住,“這不合適吧?”

“有什麼不合適。”蘇曜輕笑,“朕若死了, 你信不信那幫老東西立刻就要把她送去給父皇殉葬?”

“可陛下若讓她回家還給她另製戶籍……她來日改嫁……”

“改就改嘛。”蘇曜往後一躺, 倒回了軟枕上, “朕死都死了,還管她怎麼過日子?”

他說得渾不在意, 瀟灑無比。心裡卻在想——反正她也討厭他。

林城低下頭:“陛下就不先與靜太妃說說?”

“跟她說什麼?”蘇曜嗤笑,“你是不知道她膽子有多小, 再嚇死她。”他邊說邊一把將在旁邊舔毛的阿狸攬進懷裡,動作有些蠻橫,嚇了阿狸一跳。

“去吧。若朕沒死,這些東西就當朕沒寫過, 你知道該怎麼辦。”

“臣知道。”林城默然,遂起身抱拳,“臣告退。”

蘇曜沒再說什麼,林城走出房門,顧燕時正坐在廊下。看見林城出來, 她抬起頭:“大人喝杯茶再走?”

“不了。”林城輕道,“臣還有差事, 先告退了。”

顧燕時點點頭,不再多說什麼,繼續縫起了手頭的東西。

不大的一塊黑鍛被她縫成了窄窄一條,針腳暫時縫得並不細致,隻是草草縫了幾針用以固定。顧燕時拿著布條回到臥房,開口就道:“你試試這個。”

蘇曜正自怔神,聞言抬眸,不及看清就覺她將什麼東西往他頭上戴。

他下意識地一扶:“什麼?”

“抹額。”她解釋道,“張公公說你身子虛,受風不好。我做個抹額給你,可以護住太陽穴。”

顧燕時說得認認真真,孰料說完他卻露出嫌棄:“你們女人坐月子才戴這個東西。”

“這叫什麼話?”顧燕時杏目圓睜,“跟坐不坐月子有什麼相乾!你……”她咬牙,“不要就算了!”

她說至一半,蘇曜就已後悔,聽到末處,忙道:“要。”

顧燕時暗暗瞪他,他抱歉地笑笑,將她手裡的布條拿去端詳起來,想了想又說:“但不妨晚幾日再做。”

顧燕時不禁奇怪:“為何?”

蘇曜:“陳大夫今晚要給我服藥解毒,許會昏迷幾天,出不了門,不急。”

他聲音平淡,隻是透著些許虛弱。顧燕時沒覺出異樣,隻說:“那我正好趁這幾日做好,等你醒來剛好用。”

“也好。”蘇曜低下眼簾,笑意不減。

他原本在想若他醒不過來,這東西就用不上了。

轉念卻覺得,若她做好了他卻死了,那把它帶去墓裡也不錯。

他不大信什麼在天之靈,因為大哥離世這麼多年,連個夢都沒給他托過。可他可以讓林城為這東西寫幾句小傳一同下葬,這樣若後世有人把他挖出來,起碼不會覺得他是個孤家寡人。

顧燕時在他頭上給抹額比出合適的大小,見他沒什麼彆的事,就坐到了茶榻上去繼續做抹額。

不多時,她卻見他要起來,頓時一陣緊張:“你彆亂動!”

“……沒有這麼嬌氣。”蘇曜笑笑,仍是下了床,站起身,懶洋洋地也踱向茶榻。

茶榻很寬,中有榻桌,可供兩個各坐一側。他偏偏擠到了她那一邊,她忍不住地皺眉,扭頭看看他:“有事?”

“沒事。”他抿唇,雙臂環在她腰間,下頜抵在她肩上,安安靜靜地看著她忙。

可顧燕時又縫了兩針,就放下了針線。

蘇曜一滯:“怎麼了?”

“……我怕我失手紮到你。”顧燕時小聲,邊說邊轉向他,“你要是覺得無聊,我們下盤棋?”剛說完,她就自顧自地否掉了,“算了,太傷神。那我彈琵琶給你聽?”

“不辛苦母妃了。”蘇曜凝神,思索了半晌,問她,“前幾日從集市上帶回來的那套院子,母妃玩過沒有?”

顧燕時一怔,不太好意思告訴他,那套東西她雖看著好看卻不肯多看,拿回來就讓人收進庫裡了。

她口中推脫道:“我怕弄壞了……著人好好收著呢。”

“母妃根本沒細看吧。”他輕聲嗤笑,抬了抬眼,看向立在不遠處的路空,“去取來。”

路空無聲一應,退出臥房,不多時就帶著兩名宦官將那箱子抬了進來。箱子沉甸甸地放在屋裡,路空又機靈地搬了張空桌子放到茶榻前,將整方小院搬出來置於桌上。

顧燕時心底不由再度慨歎這院子真是怪好看的。金銀所製的房子與院落透著一種清冷的華貴,院中各色寶石雕琢而成的花草美得直不真切。

蘇曜伸手,探向主屋的房頂。

顧燕時微愣,卻見他輕輕一拿,金質的房頂就被整個卸了下來。她望著房頂下顯露的東西,輕輕地吸了口涼氣。

房頂之下,竟是一間真正的“屋子”,她房中的大小家具在這小屋子裡一應俱全。隻不過也都換成了珠寶所製,顏色各異,五彩繽紛。

怪不得他剛才提起這套院子,問她“玩過沒有”。

他又睇了眼那隻大木箱:“裡麵還有幾隻小些的盒子。”

路空聞言過去一看,果見箱底整齊碼放著九隻長方的木盒,鋪在箱底嚴絲合縫,其上卻有緞帶,方便將盒子提出。路空忙將木盒一一取出,放在榻桌上。蘇曜隨手打開一方看了看,推給顧燕時:“屋裡的家具可以換。”

顧燕時詫異地看過去,木盒裡堪堪放著兩套小家具,一套是木質,一套是瓷質。

接著又一方小盒被推到麵前,他笑說:“院子裡的花草也可以換。”

顧燕時愣住了。

那日她隻覺得這院子好看,卻遠遠想不到其中還有這種玄機。

她啞了半晌,覺得心跳亂糟糟的,突然不敢再看那院子一眼,隻盯著他:“你怎麼想出來的……”

“你們女孩子都喜歡這種東西嘛。”他輕快道。

你怎麼知道女孩子都喜歡。

這疑問在顧燕時心頭一劃而過,轉而覺得這話若說出來好像挑事,兀自搖了下頭。

她道:“這東西倒適合解悶。”語畢就動起手,興致勃勃地將房中的家具一一揀了出來,想換成木製的。

天冷啦,珍寶所製的家具雖然好看,看著卻涼颼颼的,木製的看起來暖和許多。

她小心翼翼地動手換著,蘇曜銜著笑,將木製家具一一遞給她。

換完家具,她又換了園中的花草。

盒中有冬日光禿禿的花木,她看看院子,對應著位置,將已枯掉的幾棵先行換了。

這個過程說來並不複雜,卻有種說不出的趣味。顧燕時不知不覺玩得出了神,換完最後一棵小樹才忽而發覺——蘇曜已經許久沒動過手了。

他支著床欄,以手支頤笑看著她。

這哪裡是她陪他解悶,分明就是他看她玩。

顧燕時自覺照顧病人照顧得不像樣子,雙頰一紅,找著話問:“你餓不餓……”

“這剛什麼時辰。”他好笑,看出她的局促,又道,“你玩吧,我想看。”

這話是實話。他覺得看她專心致誌地擺弄,也很有意思。

可她終是覺得這不合適,低著頭想了想,又將那衣櫃拿了出來。

她適才發現這衣櫃的櫃門能開,便借此沒話找話地與他商量:“我縫幾件小裙子放進去好不好?”

“好啊。”他淡笑,看看幾方木盒,伸手摸進置於角落的那個,拿了個小娃娃出來。

小娃娃是白瓷燒製的,從形態看穿的是齊胸襦裙,但裙子並無顏色,五官與頭發的眼色倒很精巧。

他說:“原想這個可以拿去自己上色,玩厭了還可洗了重來,但做衣服給她穿也不錯。”

顧燕時滯了滯,握住他的手腕將娃娃抓過來一看,就道:“這個好像我。”

“你的院子,當然要做個像你的。”蘇曜嘖聲,撐身伸手,將白瓷娃娃放到了院子裡。

“對了,還有阿狸。”他又道。

顧燕時點頭:“我看到啦。”

阿狸盤在桃花樹上睡覺,她在集市那天就看到了。

可他再度將手摸進那個小盒裡,很快抓出了一把“阿狸”。

趴著的躺著的站著的伸懶腰的,形態各異的阿狸看得顧燕時咋舌。

“天冷。”他好似有些困了,邊打量小院邊打了個哈欠,而後揀了個那個伸懶腰的阿狸出來放在床上,把樹上睡覺的收了起來。

接著他又拿出一條做得灰溜溜的小魚扔到床上,顧燕時一看,趕忙把小魚扒拉到地上。

“小魚乾怎麼能放到床上!”她皺眉抬頭。

“母妃教訓得是。”蘇曜鄭重頷首。

相視一瞬,二人撲哧一聲都笑了。

時間在不經意間流過,轉眼就到了晌午。顧燕時喂他用了午膳,又與他一起睡了午覺。

許是因為昨夜睡得提心吊膽,她午覺睡得很沉。醒來時見他不在連忙爬起來,轉而看見他竟在茶榻前擺弄那套小院子。

“你弄成什麼樣了?”顧燕時怔了怔,笑起來,踩上木屐跑過去看。

案頭的小院已成了冬日的樣子。他備給她的房頂也有可替換的,眼前用的這塊上麵蓋著厚厚的積雪,牆頭、樹梢上亦是。

阿狸蹲在廊下,仰頭好奇地張望,像在看雪。白瓷娃娃被他換了個坐姿的,坐在堂屋裡,側著頭向外張望。

“雪景好看!”她笑說。

“嗯。”蘇曜頷首。

若他撐不過去,這大約就是他看到的最後的雪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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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過晚膳,陳賓再度走進靈犀館。

彼時房中燈火暖黃,顧燕時仍在茶榻上縫著抹額,蘇曜躺在床上,看了眼陳賓,喚她:“母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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