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行車不規範(2 / 2)

“吱呀。”

他輕輕推開用小木棍拚湊起來的簡陋院門兒,正要出聲,就見到一個須發稀疏、穿著一身打滿補丁的利落短打的精瘦老人,席地盤坐在院子裡,熟練的用梭子補著一張破舊漁網。

楊戈見了老人,臉上慢慢浮起由衷的笑容。

老人見了楊戈,卻是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你這伢子,怎麼又來了!”

老人撐著地麵慢慢起身,從身旁的條凳上拿起一條灰撲撲的汗巾,又是埋怨又是心疼的迎上來:“不是叫你莫要再來了嗎?俺老頭一把黃土都快埋到脖子根兒了,吃得了多少、穿得了多少?有那餘錢兒,攢著來日討個婆姨、安個家多好……”

楊戈接過老人手裡的汗巾,一邊擦汗,一邊卸下獨輪車上的麻袋,神態很是放鬆的笑道:“瞧您說的,我一人兒,又吃得了多少、穿得了多少?”

老人聽到楊戈的話,打水的動作一頓,又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楊戈沒理會老人悲苦的眼神,手腳麻利的將一個個沉重的麻袋扛進低矮的屋裡,解開袋口,將一粒粒黃橙橙的麥粒倒進糧食桶裡。

安置好糧食後,他又熟門熟路的灶屋裡摸出一把都快鏽沒的破柴刀,在老人一聲聲“你莫管了”、“先歇會兒”的勸解聲中,出門拖著獨輪車大步離去、

直到日頭開始西移時,他才推著一車堆放得整整齊齊、比他人還高出一大截的柴火,再次返回小院兒。

“這幾日客棧裡很忙,我今兒得早些回去,這些柴火您先燒著,半個月後我再來……”

“進村的時候張老栓和麻狗他們見著我來了,要是上門打秋風,您老彆心疼糧食,給他們一點,他們要敢蹬鼻子上臉,您老也彆跟他們掰扯,等我下回來再去收拾他們……”

“還是那句話,要有什麼頭疼腦熱的,您就使人上路亭縣悅來客棧尋我,就說我會給他們跑腿錢,不愁沒人來……”

楊戈一邊安置著柴火,一邊絮絮叨叨的囑咐著老人。

老人圍著他不停的轉悠,幾次張口都沒能插上話,直到楊戈快要安置完這些柴火,他才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一把拉住楊戈的手說道:“你先彆忙活了,等等俺,俺給你看個東西!”

說完,就匆匆忙忙的往裡屋鑽去。

楊戈不明所以,但還是依言等在原地。

不一會兒,老人就出來了,站在門內,一手藏在背後,一手向他招手,眼睛還跟做賊心虛一樣的不住往院子周圍張望。

楊戈見狀忍不住笑道:“先說好啊,要是什麼傳家寶之類的寶貝,我可不要啊!”

老人瞪著眼,又有些急切的向他招手:“莫胡扯,快過來!”

楊戈一頭霧水的拍著手湊了過去。

老人在確定院子周圍沒有人以後,才神神秘秘的將背後的物件拿了出來……卻是一個拳頭大、不知裹了多少層的布包。

楊戈疑惑的看了老人一眼,再低頭看這個布包。

老人小心的一層層掀開布包,一縷陽光從屋簷斜進來,反射起一縷黃橙橙的金光,晃花了楊戈的眼。

“這是……”

楊戈驀地瞪大了雙眼,眼眶裡一下子升騰起大量水霧。

老人解開最後一層布料,露出中間包裹著的兩個物件。

一串社會氣息頗濃、少說也有二兩重的純淨項鏈,項鏈中間還綴著一個佛像吊墜。

一個包括著層層水鏽、仿佛經過無數歲月摧殘的……卡西歐大泥王表盤。

看著這兩個物件,楊戈愣了一秒,回過神來猛地一把接過布包,死死的捂在了心口,眼淚奪眶而出。

這條項鏈,是他三十三歲那年,他母親送他的生日禮物,說他八字輕、身弱,戴點貴金屬能壓身。

這塊手表,是他三十四歲那年,女友送他的生日禮物,希望他無論野到哪裡,都能記得早些回家。

可惜……

金佛項鏈,沒能壓住他的身。

大泥王手表,也指不出回家的路。

老人見了他的模樣,如釋重負的輕出了一口氣,輕歎道:“俺就知道,這肯定是你的物件。”

楊戈淌著淚,伸出一隻手緊緊的握住老人粗糙乾瘦的大手,嘶聲道:“您…您不要命了!”

那片回水,他後來去過很多次,都沒尋到這兩件東西。

可以想象,這位走路都要拄拐的老人,為了幫他尋回這兩個物件,在那片回水裡反反複複的鑽了多少回!

老人卻是得意的呲起一口稀拉拉的牙齒,“嘿嘿”的笑道:“俺拜了大半輩子的龍王爺,那下水就跟回家一樣!”

頓了頓,他又有些遺憾的搖頭道:“可惜還是沒尋到你說的那個比馬車還大的鐵盒子,興許是太大被暗流給衝走了……”

楊戈連連擺手,想說“不用尋了”,卻一個字都吐不出。

老人歎了一口氣,一手替他順著背心,一手扶著他,坐了下來。

恰巧就坐在了……破漁網旁邊。

看到破漁網,老人想起了什麼,順著楊戈的背心輕聲問道:“伢子,你如今還想死嗎?”

感應到老人的目光,楊戈也偏過頭看了一眼身畔的破漁網。

八個月前,老人就是用這張破漁網,將他從汴河裡撈起來的……兩次!

他沉默了許久,才終於搖了搖頭,嘶啞的道:“我不想死了。”

隻是還沒想好怎麼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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