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喜帖街(三)(1 / 2)

《蹈火[港島戀人1988]》全本免費閱讀

雨勢大了,一股寒意自腳底油然而生。

貝靜純感覺有人摁住了自己的頭頂。那隻手掌溫柔體恤,停留片刻,揉了揉。也就在同一時刻,頭頂上空出現一把大傘,替她遮擋著壞天氣裡的雨水。紀鳴舟重新站好,一手撐傘,另一手握住了她的。

男人的手寬厚有力,將她的手緊緊裹在掌心裡。

貝靜純還不想抽手,就讓她再貪圖這一點點溫暖吧。還有剛才那個擁抱......她仰頭看他,他有雙桃花眼,睫毛長而密,心虛的時候,像蝴蝶的振翅。

“咳咳,你彆多想,任何熱心路人都會這麼做。”

紀鳴舟清了清喉嚨,貝靜純盯著他,目光似火,有種誓要看穿他的力量,讓他不自覺在這樣的視線裡收斂些,但他保證自己絕對沒有心虛。

“你等我?”

“你給我打了電話?”

兩人異口同聲。

貝靜純:“我......”

紀鳴舟:“你......”

兩人再次毫無意外地撞上。

貝靜純低了頭,移開視線。紀鳴舟卻莫名想到有一年在北海道滑雪,二世穀漫山遍野浸染的白,忽然從旁邊林子裡躥出來一頭小鹿。一人一鹿對視良久,動物的眼神無比純真,寧靜而澄澈。

“你受過委屈沒有?”小鹿已經迅速隱藏了真實情緒,還朝他客套的笑了下。

“當然。”紀鳴舟說自己都咕嚕一聲吞肚子裡了。

“真的?一點也不在意嗎?”

“乍一看以為自己吃虧了,其實是對方的損失。”

貝靜純相信紀鳴舟有這樣的胸襟,她默了默,不善於袒露自己的傷口,不知從何說起。她如同擱淺的一尾魚,等著水一點點蒸發消失,什麼都做不了。

在紀鳴舟看來,他亦認同傾訴傷痛是一件私密的事,需要確認對方值得信任後才能做的行為。即使他可信賴,現在貝靜純也不會這麼做。

被人類誤入領地的受傷小鹿,隻想回到它的領域裡卯起來自我療愈。自尊心很強的伊莎貝拉亦然。

“等下次你再告訴我吧。”紀鳴舟道。

“好,下次......一定。”

******

接連幾日,貝靜純下課後在大學周圍看房子,兜一圈後最大的感慨是:好的居所可遇不可求。

九月的港城依舊悶熱,石澳彆墅的冷氣機每日幾乎開足24小時。

貝靜純埋頭專心寫稿,忽然“啪”的一聲電流輕響,電腦屏幕驟然一暗。可千萬彆停電啊,她推開窗戶,陽台“嗡嗡”作響的冷氣機主機果然罷工了。

停電了。

貝靜純隨手抓起一支筆,把思路繼續謄寫在紙上。方才打了有小兩千字,電腦肯定沒能保存。

“收工、收工。”袁盈盈收拾包袋,沒有冷氣,屋子裡堪比大蒸籠,人快被蒸透了。

同事們似乎都看出貝靜純最近住在石澳彆墅,但八卦的編輯們沒有一人對她的遭遇八卦。

“阿貝,去市區嗎?”袁盈盈今日開了車,要去喜帖街。

貝靜純也收起背包,“去麥當勞。”

去年尖沙咀第一間24小時麥當勞開張,她有時在圖書館待膩了,會花3.4元買個巨無霸在麥當勞坐上半天,有食物香氣,有熱鬨人氣,樂哉美哉。

坐上副駕,雙臂環過寬大的包,十指交疊,貝靜純迎上袁盈盈的視線。

本埠摩登小姐時下流行纖瘦的風琴包,時尚氛圍感輕鬆拿捏,而貝靜純每次出門都像蝸牛馱住個巨型行山包去遠足,背的是沉甸甸的知識。

袁盈盈“嘖嘖”兩聲,“獨孤書蟲,如果你不做學霸,不攞獎學金,那世界就沒天理了。”

貝靜純微微笑,收起背脊直挺的板正坐姿,稍稍後靠。

“先陪我跑一趟喜帖街吧。”袁盈盈家有小妹出閣,在喜帖街設計定製了喜帖。

“好。”

喜帖街本名“利東街”,五十年代告市打道剛剛填海成型,利東街最出名的其實是裁縫店。世界各地水手上岸港城,就到利東街做衣服。再後來,英國人為了方便管理印刷業,印刷作坊取代了裁縫店。

每次來到喜帖街,貝靜純總會想起以前在利東街唐樓放風箏的情景。

與灣仔其他區域不同,利東街的唐樓由於統一建造,樓高一致,彼此通過天台相連接。首尾相連的唐樓天台,是小孩的玩樂聖地。她初到港城,和同學們也是通過在天台拽線放風箏熟悉起來的。

近年來,利東街的印刷作坊幾乎拿下了港城大部分的喜帖印刷市場,紅金炯炯的“喜帖街”逐漸變作一個新代號。

袁盈盈扛回一大箱喜帖放在車後座,送給貝靜純一張迷你喜帖做書簽。祈禱好意頭沾沾喜氣,說不定明天就嫁出去了。

“明天?”貝靜純不以為意,“哪有咁容易,說嫁就嫁。”

“說不定哦,最近流行一個很簡單的擇偶標準:看願不願意跟他再吃下一頓飯。”

食飯是人類最基礎訴求,如果跟對方一起也能產生幸福感,他便是那個命中注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