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隨成都王司馬穎奔喪的這連日來,就一直在這家青樓裡包房居住嫖妓。
楊訓穿著白錦綢寬袍大袖,因為天時寒冷,大袍裡頭塞得鼓鼓囊囊的,穿了層層的保暖衣物,顯得極為臃腫。
魏老板詫異地問道:“楊公子這會子有什麼事,為何半夜三更地忽拉巴兒要結賬?”
“是,要結賬。”
楊訓一撩袍角翹足坐在魏老板對麵的條凳上,端茶喝了一口,微笑道:“店裡的事我都知道了,我不能再住在這裡逗留了,否則吃這官司事小,隻怕我連這條性命也都得搭進去。”
“這話怎麼說的?我這家青樓每天接待的客人還少了?尤其是清河王爺治喪這些天,前來奔喪的各路人馬彙聚,諸王和各官員手底下隨從到來的有些頭麵的人物,也都來我這裡消遣來著,又不隻楊公子你一個!”魏老板搖頭不解地問道。
“你們知道個甚?我與這陶善陶家二郎是一路人,都受那茌平縣令逼迫之苦,還有個薛城的薛家,我們三方麵的人員結伴上訪,向鄴城都督成都王殿下喊冤來的,成都王殿下原本答應替我們三人伸張正義,嚴懲那茌平縣令,還在這次奔喪中將我們仨一並帶來了,準備見機捉拿那茌平縣令審訊,到時我們都隨機作為人證。”
楊訓當場向眾人道明真相道:“結果,現在那茌平縣令非旦毫發無損,我們仨卻先反被殺,隻怕下一個就該輪到我了,我還是三十六計走為上計,不能心存僥幸啊!”
眾人聞楊訓之言頓時恍然大悟,同時也嚇了一跳。
魏老板想想,沒來由牽連這位自己的財神爺,遂歎道:“楊公子,那就由你吧,隻是這大風雪地,你可怎麼走路?”
楊訓一哂,說道:“就是下刀子這會子也得走,遲恐不及!”
“我也不瞞你們,我是河北十姓高門大族楊家出身,在平原國治裡就了幾年館,充作郡吏,對這種官場黑暗和內幕實在太了解了,殘暴毫無人性可言。”
“我孤身客居這裡不比你們,不死也得脫層皮,甚至死後都怕是沒人替我收屍,要被野狗給生吃了去。”
“三十六計走為上,所以咱們結賬兩清。以後倘若有機會,我會再慢慢重新取信於成都王殿下的,隻要在他麾下站得住腳,說不定還能幫你們渡過難關。”
老鴇畢竟是女人,天性膽小,聞楊訓之言,不由得眼睛一亮,說道:“楊公子,一看就知道您是讀過大書的,說得真好!三十六計走為上,既如此,我們也逃他娘的!”
“你說得何其容易!”楊訓噗哧一笑,“這案子本來不是你們做的,頂多不過是個‘人證’,證實了陶某人是‘自殺’也就結案了。”
“你們一逃,便落了個‘畏罪’的名。”
“姓石的直娘賊就是因為尋不到替死鬼才苦心這般設計,你們若逃走,他豈不正好順水推舟把殺人的罪名都強推給你們?”
他簡單的幾句話便剖析了其中的要害,一聽便知確是熟牘老吏。
幾個人哪裡肯放他就走?隻是哀懇他幫著拿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