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且待明日(1 / 2)

到得亥時六刻,月明星稀,搖落清輝,巢湖宛如覆上一層銀塵,波光粼粼之間,如織河燈漂泛。

一些合淝、巢縣的百姓趕去南岸,其間多為前朝淮西帥部眾的後人。他們藉著詩會前夕,燃起河燈,待河燈入水,無聲悼念片晌,各自默默散去。

有元一朝,雖是對瀘州詩會作了變更,承其舊形,去其舊韻。但先輩功績,總有人會以其某種形式,記著並傳承下去的。

這時的草市分外繁鬨,花燈初上,絲竹歡笑,其間燈謎、雜技亦或猜枚行令,唱曲鬨酒。

偶爾一兩聲“聽得了麼,今日竟有人藉以詩詞入會,且詞作了不得,聽聽,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嘖,好生一個豪邁豁達之輩”之類的言談響起,便惹得身旁幾人連聲催促“當真當真?快與我等細細道來。”

而遠處回廊旱船,已經人去樓空,隻有殘羹冷炙與狼藉杯盤交錯在陣陣夜風當中,看起來清冷寂靜。不過得到明日,這兒又是另一番光景。

此時距離旱船六裡地的湖麵,一條江船乘著月色,自姥山島南麓水寨劃出,冉冉搖去湖畔。

江船上,俞海通慨歎道:“早就聽聞這對廖氏兄弟義薄雲天,係心鄉裡安危,自是有意結識一番,奈何我與他二人同縣不同鄉,苦於鄉裡之間爭端已久,素來勢如水火,各行其道,實在無緣當麵。

卻不知他二人何時聚水師於巢湖,禦守寇賊進犯巢縣門戶,這等胸襟目光,端的是此間俊雄豪傑。今夜有幸隨朱公子得見他二人真容,果然不凡。

而我竟拘於鄉裡之鬥,顧忌旁人微詞,心眼醃臢狹隘,這般品性,合該一事無成……及冠已兩載,光陰忽蹉跎,欸,與其相較,我遠不及也。”

朱興盛看他一眼,笑道:“俞兄本就豪傑氣概,莫要妄自菲薄,縱然眼下或有差異,但天地既生才,自是各有去處。何況我觀你胸有丘壑,儘是蔥青蘭蕙之色;眉顯山河,已生乾雲蔽日之木。己身氣象如此,俞兄何懼他日無所建樹。”

俞海通聞言,起先愣怔,隨後伴著湖水激蕩,縱聲而笑:“朱公子委實謬讚,不過我這一鄉間莽漢,竟得朱公子如此青眼,方才便是愁思百結,當下一口紆鬱之氣也早作消釋了。”

這位朱公子當真妙人,且不見今日旱船上,那些權貴紛紛下場品賞朱公子道與他聽的詩詞,便連身為文壇大儒的薑公亦是須鬢顫抖,驚愕失色,對那詩詞讚不絕口。

詩詞他自個是品評不來的,不過見著那番畫麵,想必是了不得的佳作。

他當時心裡便想著,如此未問世的佳作,無論是否為朱公子所作,都可自某些名門儒生的手裡,換取相等的金元寶,乃至於官位。而朱公子卻將此等佳作輕易便給予他,遂了他的登船之意。

大抵……隻有這等恃才放達不拘小節的灑脫心氣,才能作出“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的詞句來。

也隻有這等清逸氣韻,才是他所以為的真風流,而非那些所謂的名士佳人縱情於朝歌夜弦之間,沉溺於紙醉金迷當中,自詡風雅韻事,實則聲色犬馬,醃臢難言,枉生世間。

張翼趕著船,聽得那邊言談,這時回頭瞅了眼那虯髯大漢,隨後重哼一聲,語氣稍有不滿:“欸!你這人,長得虎背熊腰的,瞧著不遜於咱,怎的甚多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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