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少年儒生(2 / 2)

他神情一緊,舉目而視,正迎上不遠處黑衣女子的視線。瞧清那女子的裝束,以及昨日與其相伴的儒雅男子,他目光霎那凝滯。下一刻,氈履擦著地麵,身子隨之一擰,便要改道奪路而逃。

豈料耽擱片晌功夫,身後大漢已然趕來,大漢一襲青袍,麵孔不知承了何等遭遇,竟斜剜出一道可怖的疤痕,這時右手鉗製住少年儒生的肩頭,森然笑道:

“跑啊,怎的不跑了,不跑是吧,那便叫我好生瞧瞧,你這迂夫子的六腑與常人有何兩樣,竟平白多長了幾個膽子!”邊說著,手掌猛地貫去氣力,鐵箍也似,抓得後者直咧嘴。

少年儒生不住地縮著肩頭,心裡全然一片悲慟欲絕,前有舊恨,後有新仇,小爺插翅也難逃,怎的這般薄命!

“欸?方才那般誑語倒是相當淩厲,怎的眼下不見吱聲?”青袍大漢冷笑一聲。

“當真賤胚子,本意將你逐出姥山便作罷了,偏生要叫自個皮肉吃上一番苦頭才肯罷休!”隨後提腳猛地踹翻少年儒生,又自腰間抽出阿骨朵,騰躍著寒光衝那邊兜頭掄去。

少年儒生趕忙架起胳臂翻身挪轉,藉著霎那的光景,竟驀然避開勢大力沉的一擊,跟著卻佯作難忍疼痛,慘叫出聲。而其掩在臂彎下的眼睛瞧著不遠處的朱興盛幾人,目光稍作猶豫。

待耳側勁風複又襲來,他忙不迭猱身而起,徑直朝朱興盛幾人趔趄逃去,口裡連聲叫嚷:“神仙娘娘,可曾記得小生,小生當與神仙娘娘有緣!還望神仙娘娘救我!”

那邊薑麗聞言,眼瞼不自禁地顫了顫,這儒生她自是記得,昨日在合淝縣,便將她誤以為是金元雅,更一番搖唇鼓舌,綺語不斷,言行之間多有狡詐,委實叫她嫌厭。

隻是昨日覺著他不過一迂儒之徒,偶有狂浪之心罷了,眼下卻看出一些截然不同的東西,方才那番騰轉躲閃,已是使上了幾分巧勁,這人分明身懷武藝,緣何扮作手無縛雞之力?

這時見他直奔自個而來,薑麗眉頭皺起,目光不由得瞟了朱興盛一眼,見其麵色凝重,雙腳錯開,似有攔截之意。

想必重二亦是察覺此人蹊蹺之處,當下她再不作猶豫,右手暗自覆上腰刀刀鐔,拇指輕推,瀲灩波光鏘鏘亮出寸許。

“欸?何來的神仙娘娘,說甚的有緣,你這小儒生不久前可是一口的醃臢言語,辱人阿娘當真可恨,咱瞧著你委實不似什麼好人,休要再近前一步!”

便在薑麗作勢抽刀之際,張翼見那儒生竟想越過自個寨主直奔薑妹子,他立時環眼圓睜,挺著胸膛邁步擋下去路。

少年儒生隻覺視線當中陡然一片黑毛毿毿,更有濃烈的腥膻氣味隨風襲入口鼻,叫他眼暈難言。

當下趕忙撤開身子,拉開身位,仰目之下瞧清來者真容。見其燕頷虎須,麵黑睛黃,聲音更若雷奔,分明得不好招惹,便緊忙堆著笑,佯作怏怏地揖手道:

“小生乃武安端明書院的學生,怎的不似好人,閣下莫要冤枉了小生。”

而另一端,青袍漢子倒是並未追來。

他將目光望向華雲龍與麵色猶自木然的金元雅,又掠過朱興盛三人,莫名的詫異之後是幾分不明所以的疑慮,隨後對前者暗自拱手一禮,在其眼神示意之下,悄然舉步退走。

卻在行出一丈時又倏然擰身,咬著牙忿然地剜了眼少年儒生的背影,這才解氣似的大步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