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風波伊始(1 / 2)

南麓幾條狹小的山路蜿蜒攀向山腰,淹沒在萬樹蔥鬱的山頭。風從那邊奔下,一路吹動柏樹枝梢,卷著偶爾的枝葉,跌入山下的湖水當中。

隨著輕微的噗通隱隱響起,更南麵的水域,密密匝匝的船艦轟然爆裂,炸起數十丈的浪潮,強橫的氣浪便從那邊彌漫,鼓蕩這邊南麓上張翼的衣袍。

張翼的視線裡,鳥獸四散的走舸高舉著熊熊烈火,光火明滅裡,密集的黑小身影交錯著投入湖水。一兩座巍峨樓船無聲斷裂,甲板之上雙層飛廬傾塌,濃烈的煙霧自熾熱的光亮之間連天匝地似的滾滾升騰。無數道哀嚎著救火的聲音在震耳欲聾的爆炸平息過後,山呼海嘯似的清晰起來。

“哈哈,張翼兄弟,朱公子的這些新奇玩意當真構思巧妙,可惜時間匆促,不然改造個上百隻子母舟,一齊攻去,定叫汝穎水賊有來無回。”這時一道洪亮厚重的朗笑自不遠處的柏樹下響起。

那邊地勢些許陡峻,柏樹生於峭壁,峭壁之下是林立著的刺向天心的木錐,合攏出水寨的輪廓。卵石與柏木相疊的棧道就從那邊傍著峭壁延伸上來,隨朗笑聲落入張翼眼裡的,是迎著天光露出寬闊肩頭的魁梧身影。

這人麵肉橫生,而立的年紀,卻並不蓄髯發,雙頰乾淨,眉毛倒是粗重,眼睛極為狹長,開闔之間,似有若無的淩冽氣機迸射。他便是廖氏弟弟廖永忠。

張翼憨笑道:“廖大哥,咱寨主說了,那子母舟隻有奇襲作用,何況天有不測風雲,便是昨夜觀星計算出今日氣象,可赤日是否有變,他也不敢保準,要想取勝,接下來總歸是要正麵交鋒的。”

“今日風向正乘南去,不過餘者皆是殘兵敗將,不足為慮,朱公子那一番火牆計策眼下用來倒是可惜,便留這些水賊以作磨礪之用。”廖永忠不以為然,回身看著遠處湖麵不少爭渡似遊向南麓的黑點,說著大笑兩聲,親切地拍了拍張翼的肩頭,又道:

“此地有家兄指麾局勢,毋庸著眼,我二人且去瞧瞧北岸的狀況,想必那些埋伏的弟兄早已按耐不住了……要我說朱公子實在過於謹慎,不,過於仁善,那些來曆不明的遊船管它有無水賊藏身,總歸不似尋常百姓出行船隻,焚之便可,彎彎繞繞的迂回作甚。”

……

姥山東麓深處,蒙古壯漢蘇赫巴魯見叢林愈發茂盛,頭頂樹梢如蓋,遮蔽天光,偶有蛇蟻自上方陰翳之間竄出,當下揮刀斬去,汙血橫空。

隨後他再不忍地皺起眉,手頭寒光暴閃,雙腳錯開猛地折身,淌著蛇血的環刀擦著風聲,霎那架上那青袍大漢張明鑒的頸項,一對凶戾的招子更將後者盯著。

“青賊何在?你一身青袍今日瞧著總歸不妥,說,你可是青賊奸細!”

“百戶冤枉……這身青袍可是左千戶賞賜驃下蕩平巢縣青賊之功,驃下又怎生會是奸細?”冰冷貼著頸項,張明鑒不由得目光一緊,隨後麵色如常,仰頭逼視回去,“百戶莫不以為左千戶亦是奸細不成?”

蘇赫巴魯冷聲喝道:“哼,左千戶如何,我自有定奪,眼下你且說說,為何仍不見青賊蹤跡?反是你所引之路越加紆折隱晦,你當何居心!”

“驃下何錯之有!”張明鑒昂著脖頸,振振有詞,“這姥山島萬樹交錯,蔓草叢生,山路更無人開辟,況且四下越隱晦,也越利於青賊藏身,百戶豈無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