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興盛便也點了點頭,回身去尋李善長。
月兒看著自家寨主進了鐘離瓦,身影漸漸掩於其間一座座醫棚之後,她眨了眨眼,心頭暗自偷笑,杏兒那孩子看得真準,寨主與薑麗恩人……嘻,確是一對檀郎謝女。
隨後抬眼望向高空,午時天光明亮,月兒心裡默默禱告著,皇天在上,小女月兒乞求恩人無恙,還想乞求陳公子無恙……忽然覺著這樣顯得自個過於貪心,於是月兒連忙補充道:“待到戰事結束,小女一定會去廟裡奉上香火……”如此自語過後,回頭望了眼城牆那邊。
震天似的轟然搖撼是沒有了,城牆仿佛又如過往似的巍峨堅固,然而延綿在城頭的廝殺聲猶自響著,它已經響了幾個時辰。麵對孫德崖的六萬人馬,這樣的光景大抵還要持續很久,久到月兒隻一想起,麵色不由得黯淡幾分。
不過轉而想起寨主的吩咐,自個往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裡,會與陳公子一齊做事,迎向天光的眼睛,便也秋水似的清亮起來。
……
鐘離瓦裡側的齋室。這齋室並非富貴人家的靜心齋,倒是蒙著一層神秘色彩。
相傳鐘離古國尚未消亡在曆史長河的時候,歲有狐妖橫生,容貌妖冶似妲己,專以赴京趕考的書生為食,禍亂鐘離。後一高僧途徑此地,出手將狐妖鎮壓,百姓為記其義舉,遂作皮影戲傳之,辟齋室供之。
這般延續至今的說法自然經不得考究,畢竟鐘離國更在西周時期,僧人卻是漢時才傳入中原,且那趕考之說更是荒謬。但這並不影響濠州城的百姓喜愛與之相關的皮影戲,期待著當今天下亦有高人現世,徹底鎮壓造成亂世局麵的那隻狐妖。
沒人喜歡狐妖,尤其這時的李善長,他顫著手指,幾乎想要對朱興盛罵道那薑麗到底是使了什麼狐媚法子,肯叫你罔顧此地局麵,轉去他處以身涉險?
“重二你……”終究是喟歎一聲,拂袖作罷。
朱興盛愧顏道:“我知此舉實在過為已甚,將眾人牽涉到濠州戰事,自己又抽身而去,是我之過,我……”
“重二勿要說下去。”李善長連忙製止,“你是寨主,是統帥,輕易不可言過錯。何況此戰本就無錯,百室以為,襄助濠州這一步頗為必要,經此一戰,百室會去從中取得安豐路的憑證,以應對南下平亂的元兵。”
頓了頓,又道:“不過,元朝綱常已然混亂,南方戰火不斷,各路各州四分五裂,即便沒了元兵的威脅,難保不會有其餘勢力盯上寨子。
百室以為,除了軍備的發展,寨子急需一個兵法大家,薑麗通曉兵法,此行若能尋回固然可喜,但她畢竟年少,總歸欠缺一些經驗。重二日後不妨往杭州一趟,那邊有一叫劉基的謀士尤精此道。他不得元廷重用,如今鬱鬱於杭州,重二或可請來。”
“劉基?”朱興盛怔住,他自然知曉此人,但是從未對其有過念想,畢竟這位的才氣實在過於驚豔,所謂“三分天下諸葛亮,一統江山劉伯溫”他不覺著自己擁有劉備與朱元璋的魅力,可以將這位請來。
李善長瞧見他的反應,疑惑道:“重二聽過劉基?”
朱興盛未作應答,轉開話鋒道:“此人我記在心裡,眼下還有一些事,有關城內的防疫措施,百室聽後,勞煩轉告武二郎與蘇公,另外,若我此行月餘未歸,郭子興與金花小姐那邊……”
說著一些能想到的狀況,到得外麵響起一陣混亂的吵鬨,不久便有人急吼吼地跑向齋室,人未到聲先至,“李先生,李先生,那狗屁官醫又在鬨事,非要與人爭辯什麼接續斷腸須得雞血……”
“百室且忙,走了。”朱興盛不再囑咐,轉身離去。
李善長皺眉思忖著朱興盛言辭之間的可行性,直到身邊的腳步聲遠去,方才驚醒,轉念想起徐州尤為慘烈的戰事,趕忙追出幾步,對著齋室門口揖手喊道:“萬望上位此去無虞。”
“呃……李先生您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