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驟雨閒談(2 / 2)

朱興盛正要揖手言謝,想起什麼似的頓住,隻頷首言道:“多謝。”

昨日瞧見時,這叫六爺的似乎不喜文士那一套,估摸是覺著冗贅迂腐。從前的自己也是如此認為,甚至得了羅貫中“不似那道學先生,這番倒也俊爽”的評語。

但不知從何開始,作揖幾乎成了他的下意識動作,或許是從姥山島歸來開始,或許是從見得懷遠縣淪陷開始,又或許……是瞧著一波又一波無序的難民、流民湧入定遠地界之際,周禮便在那一刻生根發芽,漸漸似有了更為具體的涵義。不過眼下,這涵義自然也要因人而異。

何六斜了眼朱興盛,將後者頓住揖手的動作斂入眼底,眉頭皺起旋又舒展開來,含糊的“嗯”了一聲,隨後端過湯碗呼嚕嚕地吃著。

那邊毛貴笑道:“六爺性子如此,莫要見怪,坐吧。”又看向何六,“嗐,六爺慢點吃,今日再不會有人過來照顧生意的,姑且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閒,左右庖堂無事,便與這少年郎……哦對,與這位朱兄弟一並聽聽。”

何六抬頭看他一眼,轉而吃相更為凶殘,就著湯餅一通呼嚕,末了,抹把嘴,將碗丟到一旁,皺眉道:“什麼事,咱可聽得?若又是那趙均用的事,咱不聽。”

毛貴見他如此,搖頭將手裡的湯餅懸在碗沿,笑著說道:“與他無關,是城東的事情。”

頓了頓,將目光落在同樣停下用餐的朱興盛身上,略作沉吟,複又道:“若非濃霧遮掩,東閘門那邊發生的情況大抵已經擴散開了,不過就當下而言,該清楚的人自然已經清楚,該有所行動的大抵已經開始推進了……”

這番話算是自語的成分居多,毛貴說著,往客棧門口瞥了眼,外麵雨霧朦朧,幾乎什麼都看不到。他隨即搖了搖頭,方才正色道:

“據可靠消息……昨日夜裡,有元兵百人夜襲東閘門,即便彭幫與汴泗幫察覺及時,但那邊終究算是淪陷了,炸了幾道口子出來,好在元兵沒有大規模挺進,主要戰場依舊在西麵城牆,否則這場雨怕是要在城東卷起漫天的腥味。”

元兵?東閘門淪陷?朱興盛愕然片晌,他尚以為那東閘門是兩大幫與元兵那邊作了某種交易才特許開放,尤其言明的相關規定——不渡兵甲,不沾禍事,隻作生意。瞧著很明顯是處於中立,無意摻和紅巾軍與元兵的戰事,但眼下看來,似乎並非如此。

當然這點是與他無關的,而因此產生的變故,準確的說,來自兩大幫的應對與變動,可以叫他摸清薑麗是否當真在兩大幫手裡遭遇了不測。這是一個排除法的過程,如若薑麗未落在兩大幫手裡,之後便可將目光轉向趙均用。

事實上,夜裡下起暴雨的時候,他思忖了三種方案。尋到王令的親友、從王令本身下手,不過這兩種畢竟是明麵上的事情,但凡叫某些人察覺,必然會徒增麻煩。

至於第三種……朱興盛看著毛貴,摸了摸衣袍內袋,裡麵是幾疊紙箋。無論之後的視線是盯上兩大幫還是轉向趙均用,他都需要借助毛貴在徐州城的勢力。

毛貴說完,朱興盛暗自琢磨著,而那邊何六緘默片晌,這時悶聲問道:“咱不懂,百個韃靼如何攻陷東閘門?那兩大幫駐紮在城東的兵丁又不是吃素的,還有,元兵既然不轉移戰場,隻炸出幾道口子是想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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