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襲擊東閘門的兵力隻有一百人。但眼下卻遠遠不止,敵兵時而從水窪連綿的巷子裡湧出,時而從寒冷的泗水裡冒出,約五百人在暴雨裡揚起環刀,齊攏著往兩大幫的防線撲殺、推進。
兩大幫殘餘兵丁的視野裡,到處都是冷峻的身影。其間有眼細的人發現襲擊城東的這群人,似乎並不是同一撥勢力,他們有的披鎖子甲戴缽胄,有的卻是著布麵甲戴笠胄……
但這些於他而言並不重要,眼下快要守不住了,失去城東的各處據點,兩大幫無異於自斷一臂,當然這也不重要,重要的則是——失去了東閘門,誰又能出得了徐州城,今年的紅閣迭選怕是無法在汴水之北進行了。
可他這段時日已經在那邊的分舵作了不少打點,多年的家當都投了進去,隻為這次能夠得到晉升名額……他畢竟要到知天命的年歲了,這一次……是他最後的機會啊……如此想的時候,這人眼神黯淡下去,唇角飄血。
一抹陡然的寒光洞穿他的胸膛,箭矢尾翼輕顫在冷風裡,沁涼的雨水沿著箭身爬入他的胸膛,肩頭瑟縮著晃了晃,氣息微弱,生機飛速流逝,過得片晌,不知名姓的兵丁無聲倒下。視野稍微拉遠,兩大幫的屯防線上,尚且站著的身影,不多了。
隻是,兩大幫駐守在城東的兵力縱使未至五千,也絕不會少於三千常備兵丁。麵對攏共六百餘人的敵襲,如何會退守到這般地步?淒慘到這般光景?即便軍備武器不如對麵,卻也不該薄弱至此。
在場的沒人能作出解答,唯一得知緣由的身影正撐著油紙傘,走在城東某條巷陌深處。這裡遠離閘門,聽不見廝殺,隻有暴雨砸落地麵的喧嘩,叫人心煩氣悶。
汴泗幫的二當家米瑤很煩躁,走出兩裡地的時候,她頓住腳步,抬頭瞥往眼前縈繞著雨霧的僻靜宅子。宅子門口把守著四個體格魁梧,戴缽胄、披鎖子甲的元兵。
“哈剌章可在裡麵?”米瑤暗自吸了口寒氣,吐出的聲音低沉而冰冷。
“放肆!誰借你的膽氣,敢直呼我家大人的名字!”宅門前的一個元兵侍衛立時喝道,隨即凶戾的目光斜睨過來。視線裡的女子生得一副狐媚麵孔,美眸似是含著一層霜,瞧著冷冽非常,一頭如瀑烏發用束帶綁起,垂向腰臀。
這侍衛見來人竟是一手無寸鐵的妖媚女子,摸向腰間環刀的右手不由收了回來……應當是大人的風流韻事,這樣猜測著,自是不敢動粗,隻麵無表情地問道:“找我家大人何事?”
“嗬。”米瑤瞧著那邊的姿態,嗤笑一聲,“又更替了侍衛,做賊心虛不外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