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四下寂靜,過得片刻,他探出身子,貓著腰身潛伏在附近的梁柱之後,隨後往右側略帶好奇地看了眼。那邊是一間囚牢,鐵門放心地敞開,渾然不懼裡麵的人逃跑,而在其裡麵,倒還能隱隱瞧見一道人影橫陳的輪廓。
那人渾身纏滿鐵鎖鏈,其間幾根細小的鎖鏈更是從肩頭穿過,這時他瑟縮成一團,艱難翻轉過身子。偶爾的光火吹過去,瞅著麵上滿是汙垢,尤比環境漆黑。
稍微瞥了眼,朱興盛回過頭,露出一隻眼,正視前方。稍遠一些的位置,一排排篝火在鐵盆裡跳動,不時響起劈裡啪啦的聲音,火光映出更多的畫麵:
攏共七座的篝火旁,都有四道披甲戴胄的身影圍著方桌而坐,或是吃酒喝肉,或是輪流巡邏……被梁柱陰影籠罩的朱興盛粗略數過去,二十七人,再細數一遍,還是如此,少一人?
許是解手去了,這樣想著的時候,一道身影邁著八字步,往這邊巡察過來。他來回掃視著兩側昏暗的囚牢,待到這人稍微靠近一些,朱興盛陡然從梁柱後麵捂住前者的嘴巴,反握的短刀迅猛而精準地劃過其咽喉部位。
他兩腿蹬著,朱興盛不放心地重又補上一刀,隨後將徹底沒了聲息的屍體拖入右側囚牢,又在關押之人一陣目瞪口呆裡,迅速換上甲胄。
到得換了身行頭,將屍體埋在一堆枯草下麵,朱興盛這才半轉過身子,對那渾身鐵鎖鏈的人豎起食指,輕籲一氣,跟著往外麵指了指。那人沒動靜,不說話也不點頭,隻默默地看朱興盛一眼,重又艱難地翻過身,側著縮了起來。
見他如此,朱興盛想了想,從他身上撕下一片衣角,先在那人麵頰擦拭一番,又往自己麵孔來回地塗抹。
一股子腥臭味登時溢滿口鼻,忍著不適,直到感覺自己麵孔多了層“異物”,便忙丟開衣布,撐著牢門微微乾嘔幾聲,待平緩下來,又將衣布的痕跡掩在枯草下,隨後邊出門,邊模仿那具屍體先前較為浮誇的步伐。
直到走出一段路,八字步走得頗為順當了,這才往篝火那邊轉去。
甫一到亮光處,朱興盛的警惕急遽攀升,這時見有人皺眉朝他看來,“怎去了這長時間?”跟著響起的語氣十分不善。
朱興盛心頭登時一緊,怎會這麼快便露出了破綻?身高問題?老實說,那具屍體的確矮了一些,但並不明顯……看來說話這人的眼光實在敏銳,接下來怎麼做,那邊並未動手,應該是試探,不如將計就計……
思緒紛呈間,那邊陡然一拍方桌,叫道:“阿老六,問你話呢,去了這長時間,也不知搬些酒過來,渴死老子了,還有阿老七呢,他母婢的,你們兩個巡察來巡察去的,作甚廢事,淨是瞎溜達,等著,我和阿老三去搬些酒肉過來,老三跟我走,他倆當真廢物,嗬,這世上哪有當哥哥的伺候小子的……”
絮絮叨叨地叫罵著,朱興盛總算反應過來,他訕訕笑了笑,那人起身瞪他一眼,隨後與方桌上的另外一人往更深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