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飛灰(2 / 2)

待同伴走後,小靳打算燙上羔兒酒暖身,回頭卻望見縣內一角明火忽閃。末幾,火焰轟然大作,滾滾黑煙衝天而起。

見得這一幕,小靳下意識地澆滅銅斝下的溫火。

隨後愣怔著想了想,起身走到一旁尋出某同僚換下的長袍,從縫進右衽的布袋抓來一捧甜杏仁佐酒。藉著冷酒下肚,小靳暗自喟歎:“連著兩起火勢,香軍未至,定遠已是徹夜難寧了啊。”

言罷欸著聲,自顧地吃上一碗酒,倚在牆麵哼起曲兒:“酒謫仙強,劉伶繆。笑豪來鯨吸,有甚風流?聊複爾,無何有。醞釀潮紅春風透,興來時付與觥籌……”

樂律伴著夜風,卷入城外黑潦似的遠方,卻在這時,一道黑影陡然立在他的麵前。

尚未看清那邊的麵孔,溫和笑聲已然輕輕響起:“勞駕了,煩請休息幾刻。”跟著充沛的力道貫著勁風霎時斬落,小靳隻覺脖頸一麻,腦門發暈,視線裡景象混沌,隨之黑了下去。

朱興盛順手將其扶倒,罩了長袍在他身上,隨後目光越過鱗次櫛比的房屋,眺向落了正倉三裡地的義倉。那邊燈影憧憧,隱約見得有三四輛馬車從拱起的倉門直奔這邊而來。

過得半晌,車馬轔轔漸漸入耳,朱興盛走下譙樓,抬眼看著自東街義倉走岔路趕到南街城門的阿爾希德一行人。

他們一身甲胄,各自駕著車輿疊了六層貨箱的馬車,眼神分明得緊張。當阿爾希德看見朱興盛的身影出現在城門前,頓時舒緩似的露出笑意,搖著手衝這邊招呼。

近時,他勒住轡靷,隨後在馬兒一聲輕嘶裡,縱身躍到朱興盛麵前,笑道:

“朱小哥,你失策了啊,今夜最為趁手的地方反而是義倉,你那幾招先手與後手到底是難以見著了。”

朱興盛疑惑地看他一眼,隨後稍一琢磨,搖頭笑道:“倒是我高看了這縣尉的性子,小覷了他的權柄。”

“欸……”阿爾希德聞言,頓時歎道:“朱小哥這般心思當真少有,我等隻瞧看到的,倒不如朱小哥看得透徹,難怪今夜諸事皆在掌握當中。”

說著他拍拍身上的布麵甲,縱意笑道:“我等潛入庫房換了甲胄,可趕到義倉卻見得守備空虛,隻有幾個甲士與倉官剛剛煮上乞馬粥……之後自然沒用去多少力氣。”

話到這兒,阿爾希德看了眼身後的馬車,複又看向朱興盛,有意無意似的說道:“目前帶出來兩萬石糧食,當撐得住三千人半載有餘的口糧。”

朱興盛默不作聲,隻眼含笑意將他瞧著。

阿爾希德窘然地摸了摸鼻子,過得片晌,朱興盛的聲音傳過來:“你倒是與你那莊主同心同德,眼下不講這些……義倉裡還有多少糧食?”

阿爾希德輕欸一聲,麵色又坦然起來,隨後應道:“約莫萬石以上,小哥是要作甚?”

“達則兼濟天下……”看著那邊迷惑的神情,朱興盛搖頭笑了笑,阿爾希德先前幾番行事算得上謹慎,可心思到底不似李善長那般深沉,這般作想著,隨口解釋道:

“世上向來沒有不透風的牆,今夜的禍患總歸是有的,來自一方的矛頭需要分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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