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禕正色道:“多謝翾小娘的提點,本官省得,早已想好了對策。”
隨著丹徒縣的黃冊成形,盧禕是唯一掌握鄉裡戶籍種類、家裡總共有幾口人、歲數大小等種種情況的人。
他拿到酒課木牘的時候,就想好了盧氏老窖的銷路。
丹徒縣的二百個裡社。
盧禕推了推軺車的側窗,木窗開的更大,信心十足的說道:“京口的坊市交給士族去販賣好了,盧氏老窖賣到鄉閭的二百多個裡社照樣能夠賺來不少的穀帛。”
酒水賣到鄉閭除了不用觸及士族的利益以外,還有一個很大的好處,賺來的錢全是穀帛錢,不是坊市裡的銅錢。
廢錢之爭的影響還在持續,穀帛錢比起沈郎錢穩定多了,不會出現沈郎錢的粗製濫造導致銅錢價值不停下跌的情況。
今天沈郎錢的金銅比價是一比五百,明天就變成了一比八百,甚至一比一千,賣酒所得的沈郎錢直接貶值了一半。
盧氏塢堡辛辛苦苦賺來的錢,全都被享有鑄幣權的琅琊王氏搜刮去了。
貨幣貶值,不就是變相的又從庶民頭上刮走一層稅。
盧禕太懂官府的經濟手段了,想了想說道:“穀價布價相對穩定,翾小娘族裡的碳薪買賣、租牛買賣還是要收取穀帛錢為主。”
翾風訝然了,擦去臉蛋妝容的柔荑停頓了,忍不住轉過去眸子看向了軺車。
吳興豪族沈充鑄造沈郎錢的粗製濫造,不是因為沒有相應的百工,導致技藝不足,隻能鑄造出小五銖沈郎錢,遠遠不如大五銖比輪錢的精良。
沈充背後原來站著三吳的陸顧朱張,現如今又有琅琊王氏,深得揚州刺史,左將軍、假節、都督征討諸軍事王敦的器重。
整個江南的大半兵權實際上在王敦手裡。
這便是世人常說的王與馬共天下。
官府裡的百工匠戶隨便琅琊王氏征用了,怎會沒有足夠的百工鑄造精良的比輪錢。
真正目的不過是借著沈郎錢的直錢不停下貶,壓榨豪族庶民,甚至是刮去士族一層錢稅罷了。
這等官場秘聞,知道的人極少,翾風還是因為接觸過很多達官顯貴,得以知道了沈郎錢粗製濫造的真正原因。
盧禕區區一個庶民,不可能知道上層士族都鮮有人知的官場秘聞。
這麼說來......
全是他的揣測了。
盧禕的眼光未免過於高瞻遠矚了,甚至可以說上一句驚人。
翾風心裡又增加了對於盧禕濃厚的興致,想要知道他從哪裡得來的這般高瞻遠矚見識,總要有出處。
要麼是家學淵源,要麼是讀書萬卷。
以盧禕庶族的出身,兩種情況都不可能發生在他身上。
越發讓翾風感到盧禕身上有著一層謎團了,在女人眼裡有著強烈的吸引力。
盧禕又和翾風閒聊了幾句,軺車、安車來到一個分岔路口分道揚鑣了,各自順著一條京口道前往了各自的族裡。
“嫂子,郎回來了。”
盧禕推開塢堡的大門,手裡的轡繩扔給了早早等在門口的盧慶之,讓他牽著牛犢去了廄房,喂上了草料,又加了一把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