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泐深深看著如玘,疑惑滿眼:“定遠侯討要二十萬貫錢鈔,本僧可以理解。他提到海外傳佛,修改佛法教義,忠順朝廷,這也沒問題。可他這第三個條件,為何是要道衍和尚?”
如玘微微搖頭:“不知,但看定遠侯的意思,非要此人不可。”
宗泐在房中走動,手中佛珠被掐動得越來越快。
道衍和尚,宗泐不僅知道,還相當熟悉,更是兩次給朱元璋推薦過此人。在洪武八年時,朝廷下詔,要精通儒書的僧人到禮部應試,道衍和尚便到過京師,隻不過不知為何,道衍並沒有成為僧官,隻是獲賜僧衣。賜僧衣其實是沒選中的安慰,隻要是沒選中僧官的僧人每個人都有,算不得什麼榮耀,這幾年裡,道衍一直在蘇州妙智庵靜修。
宗泐停下腳步,轉身看向如玘:“他為何會知道道衍?”
如玘愣了下,也忍不住皺眉。
確實,道衍隻是個蘇州小寺廟裡的小僧人,名聲不顯,彆說顧正臣這個佛門之外的人,就是許多佛門中人,也大多不知道衍此人。何況顧正臣這些年沒往蘇州跑過,也沒聽說道衍去過福建、遼東,那問題來了,顧正臣怎麼知道的此人?
如玘深深看著宗泐,答道:“且不說定遠侯此人所學所知神秘莫測,單單說此人在軍中多年,想來手底下有些人負責打探消息……”
宗泐微微搖頭:“他手中有人手不算什麼,可他不應該也不會知道道衍才是,更不應該將道衍作為交易馬克思至寶的條件之一!”
如玘徹底想不明白了。
宗泐歎了口氣:“出那麼多銀錢,還需要與道門共享馬克思至寶,多少有些不甘心。”
如玘回道:“提議過,佛門出三十萬貫換取不給道門至寶,可定遠侯不答應。”
宗泐沉思良久,最終點了頭:“那就答應他吧,馬克思至寶到底是什麼,海外還有什麼,我們確實應該看一看了。南洋多少藩屬國都信佛,可他們的佛法與我們的佛法並不一致,也不是我們的功德。他們能擴張,我們也應該走出去,做到佛光普世。”
如玘點頭。
身為佛教中人,最大的渴望除了進入淨土極樂之地,恐怕就是看到佛門香火旺盛,佛門弟子無數了。無論寺廟在何處,無論僧徒是何人,隻要一心向佛,那就是佛門之地,那就是無上功德。
為大功德,舍一筆錢沒什麼。
天亮。
顧正臣安排好格物學院事宜之後,便上了馬車,蕭成趕馬至金陵宋慎府門外。
宋慎見顧正臣一襲儒袍,沒有半點侯爺的架子,可依舊還是恭恭敬敬行禮,將顧正臣請了進去。
宋濂坐在椅子裡,見顧正臣來了,顫顫巍巍地站起來,一旁兩個弟子要攙,還被訓了一頓:“今日顧小友登門,說什麼也不能老態龍鐘,讓他小看了。”
顧正臣哈哈大笑,緊走幾步攙住宋濂的胳膊,看著闊彆許久的宋濂,又鬆開手,退後一步,深施一禮:“見過宋師!”
宋濂彎腰攙去:“可不敢當,你可是定遠侯,我一個老頭子,不過是個百姓罷了。”
顧正臣挺直腰杆:“宋師乃是太子之師,也是天下文人敬仰之大儒,怎敢不行禮。”
宋濂打量著顧正臣,一臉堆笑:“好啊,不錯,這幾年變得壯實了些,看著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委屈吧,快坐下,宋慎奉茶。”
顧正臣攙著宋濂坐了下來,寒暄道:“聽聞宋師在家時也不忘教書育人,桃李滿門。說起來,格物學院也是一片沃土,若宋師不棄,願邀宋師在格物學院小住一段時日。”
宋濂微微搖頭,婉拒道:“來京師是為了參與帝慶節,慶過之後,便要回去了,不過,若是格物學院願意留一畝三分地,我倒是可以讓門下弟子去耕種幾年,就是不知你那沃土,長出的是青柳,還是大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