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七月酷暑。
顧正臣見張希婉額頭滲出細密的汗,便將一旁的扇子拿起來,輕輕扇著,言道:“說起來,倒是讓你受委屈了。當初娶你時,想著與你快快樂樂將這輩子過完,可自從你嫁了過來,我時常奔波在外,聚少離多,將母親、兒子,一大家子,全都丟給了你……”
張希婉輕輕撫摸著肚子,一臉幸福地看著顧正臣:“夫君莫要如此說,妾身這些年可沒吃什麼苦。”
顧正臣微微搖頭:“還沒吃苦頭,擔心受怕的時候少了?”
張希婉含笑:“那不都過去了。”
顧正臣伸手,將張希婉臉頰上的一縷秀發撥至耳後:“辛苦了。”
張希婉低眉,滿心幸福。
有這句話,足夠了。
確實,侯爵夫人是不好當的,尤其是定遠侯侯爵夫人。
顧正臣是個出挑的人傑,自入仕以來,就進入朝廷視野,一樁樁麻煩事接踵而來。
他曾風光過,也曾身陷囹圄,曾一次次冒險,一次次令人掛憂、後怕。
上山打虎,差點受傷。
去長江口打海賊,落水差點被刺,若不是軍士拚命相救,他恐怕沒了性命。
泉州明爭暗鬥,無聲處儘數是驚雷。
鐘山遇刺,差點沒挺過來。
遼東被十萬大軍圍困,舉世皆驚……
他每一次失勢,都有人落井下石。
他每一次再起,都有人動了殺機。
當他的妻子,若是不夠堅強,那也隻能整日哭哭啼啼、惶惶不可終日了。
這都快七年了,張希婉已經習慣了這種日子,習慣了在擔憂之外,努力將侯府經營好,習慣了沒有顧正臣在家時,獨立照顧好母親,兒子……
隻是,總是不習慣,重逢時無法言說的歡喜,還有這——離彆時,難以訴說的傷愁。
但——
正如父親說,顧正臣要做的,是事關無數百姓的大事,是為大明基業添磚加瓦,他不隻屬於定遠侯府,還屬於朝廷。
張希婉伸出手,抓住顧正臣的手,輕聲道:“嫁給夫君,是希婉這輩子最好的福氣,上天待我不薄,我也不覺辛苦,夫君要出門,就放心去,家中不會有事。等夫君回來,再給兩個孩子起名字,如何?”
顧正臣重重點頭,看向門口:“要偷聽,就把腳收回去,露著一隻腳算什麼……”
嚴桑桑攙著林誠意走了進來。
林誠意眼眶有些紅潤,想留住顧正臣,卻也知道他職務在身,喊了聲“夫君”眼淚就往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