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這個病,有些複雜(2 / 2)

顧正臣微微點頭:“這件事極其危險,若是出了差池,你會死。若是事情辦成了,鹽徒儘滅!你想清楚再決定。”

鹽徒儘滅?!

孫十八驚訝地看著顧正臣。

他沒有開玩笑!

孫十八想起宿遷一批響馬賊被抓覆滅之事,或許,他當真有法子徹底解決鹽徒!

“老爺,我做!出了問題,我自殺,絕不連累老爺!”

孫十八抬手起誓。

顧正臣背起雙手,看向河流方向,沉默不語。

孫十八開口問:“老爺冒險,是為了給趙雅兒報仇嗎?”

對於顧正臣、趙雅兒的事,孫十八是聽聞過的,若不是朝廷突然停罷科舉,或許顧正臣已經與趙雅兒成婚,或許也不會有張世平、趙雅兒等人的悲劇。

“不是為她一人,是為了這河上所有被淩辱的,絕望的,死去的——命!”

顧正臣心頭沉甸甸。

鹽徒問題由來已久。

早在老朱打天下的時候,麵臨的一個主要敵人就是鹽徒張士誠。

張士誠強盛時控製的地盤很大,南到紹興,北過徐州,直至濟寧境內,西至潁州、濠州,東至大海,縱橫兩千餘裡。

淮河南北,蘇杭諸地,最富庶之地,都在他的手中,而張士誠的主力,就是一批鹽徒。

在老朱消滅張士誠之後,最初的鹽徒幾乎被殺儘。可在這之後,又出現了第二批鹽徒,而這一批鹽徒,則是被欺壓的鹽戶。

鹽業,事關國本民生,大明對鹽采取的是專賣製度,官府壟斷。

可問題是,當官的自己不曬鹽、煮鹽,他們隻控製生產鹽的灶戶,每個月定額取鹽,不夠不行,跟養馬一樣,生沒生出來不要緊,死沒死不要緊,隻要你想辦法補上窟窿。

沒鹽可以拿錢,沒錢可以拿物,即沒錢又沒物,那拿什麼?

拿命。

有些人拿自己的命抵了,有些人拿家人的命抵了,還有一些人,選擇拿其他人的命來抵,這批人,就是鹽徒。

大明開國六年多,鹽徒問題始終困擾著揚州府、淮安府,雖有府縣治理,巡檢司緝查,然而並沒有真正杜絕鹽徒劫掠害人。

曆史沒有記載老朱什麼時候治理的鹽徒問題,隻知道在大明後期,鹽徒已猖獗到官船照搶的地步。

沒錯,他們都是可憐人。

但是,可憐人不應該害可憐人,你們要搶,要殺,要為惡,應該找那些鹽場欺壓的官員,找那些專管鹽政的轉運使,實在不行去金陵找老朱。

害無辜之人,是不可饒恕的惡。

顧正臣病倒了,頭疼,找來大夫看過,卻又找不出什麼問題,詢問一番,開了藥方,安排人去抓藥。

梁家俊看著躺在床上的顧正臣,不知道好好的人怎麼突然之間就病倒了。

人病了,就休息吧。

反正時間還多,停在宿遷休息個幾日並不耽誤事。

顧正臣擔心傳給梁家俊,不準其入房間,梁家俊拗不過,每次有事隻找顧誠、孫十八傳話。

病情有些複雜。

先是頭痛,大夫給開了硝石。

後來是腰腎久冷,心腹積聚,找遠處另一家大夫醫治,給開些硫磺。

再後來,估計是難受迷糊了,誤吞了幾枚銅錢,這個需要開點木炭,燒紅趁熱捶成細末,煎湯喝下。

病情反複,這裡抓一個藥,那個抓一個藥,有時候還得跑城外抓藥。

在梁家俊擔憂了五日之後,顧正臣的病總算是好了些,然後乘船趕路,抵達桃源時,顧正臣的病又反複了,住在客棧裡不出門,急得顧誠、孫十八又開始東西南北中裡抓藥。

顧正臣勸說梁家俊先行一步,可梁家俊說什麼都不答應。

就這樣,病來病去,原本從宿遷到淮安府山陽縣隻需要兩三日水程,硬是拖長到十二日。

山陽縣,是一個作為附郭縣。

所謂附郭縣,簡單來理解就是將縣治附設於府城、州城的縣。

也就是說,山陽縣不僅有個知縣衙門,還有個知府衙門,因為這裡也是淮安府的府治之地。

山陽是重鎮,扼守淮河、大運河要道。

朱元璋自然清楚這裡的重要性,早在洪武二年,就設了大河衛鎮守。

鎮淮樓、總督漕運公署、淮安府衙、山陽縣衙首尾相連,居於城中軸線之上,這是一座新府衙,建造於洪武三年,是當時淮安知府姚斌以元代沂郯萬戶府和五通廟為基礎改建而成。

鎮淮樓上置大鼓,專伺打更、報警,又名鼓樓。元時懸掛的“南北樞機”、“天澈雲衢”的金字匾額已不見蹤跡。

顧正臣、梁家俊行走在城中。

梁家俊指向不遠處:“那裡就是漕運公署。”

顧正臣停下腳步,看了看東麵漕運公署的方向,轉過身看向西麵,看著一重重民居,輕聲問:“梁兄,你知道那裡是什麼人住過的地方嗎?”

梁家俊看了看,笑道:“那裡是尋常民居吧,即使是一些大戶,也多寂寂無名。”

顧正臣搖了搖頭,走向那一片民居,肅然起敬地說:“這裡住著一位姓周的先生,他將一生都獻給了這片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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