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茂吃了一驚,明白過來什麼,連忙勸說:“縣尊該不會是想給百姓發工錢吧?不可,萬萬不可啊。朝廷征徭役,從無給錢一說,這個先例開不得!”
一個月給個三六鬥糧,就是徭役的“報酬”,換言之,隻要餓不死他們就夠了。
顧正臣笑了笑:“準備錢和給錢,是兩碼事。當然,即使是給錢,也不會是縣衙出。這件事我自有安排,讓戶房準備吧。”
周茂不安的行禮離開。
傍晚,縣丞劉伯欽、主簿趙鬥北、典史陳忠坐在一起。
陳忠冷著臉說:“今日縣尊去了崇明寺,與住持智在密談,周茂並不知談論內容。這件事我們要不要留意下?”
“一個和尚,沒必要在意。倒是梁斌說,縣尊讓他準備一千貫錢,明日用,這事需要注意。”
劉伯欽拿起筷子,夾了一塊肉。
趙鬥北揉了揉眉心,頗是頭疼:“縣尊這幾日作為頗是令人看不懂啊,他總不可能拿縣庫裡的存銀給民工吧?”
劉伯欽喉結動了動:“但凡有點神誌,他就不會自找死路。這種事一旦做了,他也休想再留在句容。”
陳忠猶豫了下,將酒杯在手中把玩:“劉縣丞、趙主簿,新來的知縣是一個年輕人,他實在是太年輕了。”
劉伯欽皺眉:“你想說什麼?”
陳忠一飲而儘:“我想說的是,他毫無當官的經驗,不知哪些事可為不可為。閱世不深,什麼事都可能乾出來。俗話說,初生之犢不畏虎。”
趙鬥北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若真如此,倒省了我們事,放開讓他去做,錯了,栽了,這句容還是我們說了算。”
“老爺。”
倩兒在門簾外喊了聲。
劉伯欽讓倩兒進來,倩兒行禮輕聲:“承發房吏典陳誌在門外求見。”
“讓他來。”
劉伯欽眉頭緊皺。
陳誌匆匆走入房間,行禮之後,從懷中取出一份文書袋,低聲說:“劉縣丞,朝廷給了批文。”
“什麼?”
劉伯欽臉色一變。
趙鬥北、陳忠也感覺到了一股涼意。
要知道顧正臣昨日才給金陵發出公文,雖然句容到金陵隻有百餘裡,驛站傳文當天晚間可以到金陵,可這種非緊急文書,夜間入不了金陵城,入了也沒人辦管。
也就是說,顧正臣寫的文書到了金陵,至少是今日早晨時候了。
可同一日晚間,批文都已經送回句容了!
這個效率高到令人震驚,匪夷所思,超乎想象。
劉伯欽甚至可以想象,顧正臣的公文到了金陵,立馬就送到了戶部或中書省或誰的手中,當場就被人批複,然後發下去,驛站一刻不停地送到句容!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趙鬥北不敢相信。
要知道平日裡給朝廷寫文書,就句容這點距離,沒十天半個月,是彆想有回音的,甚至有時候一個月都未必給批文。
可顧正臣的文書,竟昨日送,今日回!
娘的!
這速度,你們玩幾百裡加急呢?
“這是巧合吧?”
劉伯欽不敢相信。
陳忠思考了下,指了指文書袋:“答案就在裡麵,若裡麵有緊急事,就可以解釋得通。否則,咱們的顧知縣,背後之人堪稱恐怖。”
“沒錯!”
劉伯欽起身,踱步看向陳誌:“馬上將文書送給縣尊,我們隨後就到!”
陳誌答應一聲,離開縣丞宅。
隻是剛出門,還沒走幾步,就看到了暗處走出兩道影子。
“這麼晚了,陳吏典還拿著朝廷文書,去找縣丞閱覽,還真是辛苦啊!”
顧正臣走了出來,身後跟著周茂。
周茂總算知道顧正臣為何要拉自己來這裡看星空了,這就是釣魚執法啊。
不!
他還在逼迫自己,與縣丞等人徹底決裂。畢竟,自己是看到陳誌進入縣丞宅的人證……
可怕!
周茂清楚無法避開了,隻好站出來,厲聲嗬斥:“公事公文,必先第一時間奏給知縣,再據情況轉知縣丞、主簿等人商議。陳誌,你難道忘了朝廷規製,忘了承發房規矩,忘了誰才是縣衙知縣?”
陳誌臉色難看,迎上前笑著遞出文書袋:“縣衙空缺知縣太久,我這不是一時遺忘……”
顧正臣接過文書袋,笑著對陳誌說:“一時遺忘——不礙事,隻是為了避免再忘,本官會讓你記憶深刻一點,周茂,傳班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