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韶,昨日你去了課稅司,那裡情況如何?”
顧正臣邊走邊問。
駱韶歎了一口氣,搖了搖頭說:“縣尊,你也知道,朝廷施行的商稅是三十稅一,可就這點商稅,著實沒什麼看頭,賬冊之上雖然添了不少文墨,但所得商稅很低,整個十月所得商稅不過九十二貫錢。”
“九十二貫,這麼少?”
顧正臣止住腳步。
駱韶嚴肅地點了點頭:“確實如此,縣尊不要看句容商鋪不少,來往買賣也多,但能收出來的商稅著實不值一提。就以前麵的布行來論,一匹棉布三百文,上稅隻得十文,即使他們一個月售出一百匹棉布,也不過稅一貫錢。”
楊亮咬牙說:“商人拿走的錢著實太多,朝廷設置商稅不考慮實際,一味以低商稅來刺激商業,可這樣一來,商業是發展了,可課稅司根本收不到多少錢來。每年稅裡,還是百姓出大頭,可縣尊啊,商人一家賺的錢遠遠比百姓多,可商人上的稅,實在太少啊。”
顧正臣凝眸。
農稅,商稅,是關係到國本的重大問題。
老朱不懂經濟,隻認為輕徭薄賦一定是好的,所以農稅也好,商稅也好,一刀切,全都是三十稅一,不管你是種田的,還是賣珍珠的,全都按照這個稅率上稅。
但這種稅的設定,坑了大明王朝。
尤其是明中後期,過低的農稅與商稅,導致的結果是:
朝廷支出猛烈增加,而朝廷收入卻始終不溫不火,保持著一條近乎僵硬的直線上,哪怕是有起伏,也十分有限。
擱在後世,這就是所謂的經濟停滯。
可現實不是經濟停滯了,而是經濟在發展,隻不過發展在了民間,朝廷通過兩稅渠道收不上來錢,財富在民間,在富戶大族,在士紳官員手裡,就是不在朝廷手裡,不在戶部手裡。
過低的農稅、商稅,站在王朝運轉與財政支出的角度來看,是極致命的,加上朱家子孫雖然有幾個不老實的,還出了幾個奇葩,但總歸在某些問題上,踐行了“祖宗成法,萬年不變”。
財政始終維持一個高度,從不增長,導致的另一個後果是,大明開國即巔峰,洪武永樂之後,經濟數據始終都表現拉胯,遇到點事,財政就開始拮據,一到打仗的時候,就開始額外設置稅目,橫征暴斂……
其實,隻需要將農稅、商稅稅率調整一下,朝廷定能好過一些。否則,大明王朝的商稅隻有幾十萬兩,幾百萬兩,還不如抄幾個大戶的家所得多,說出來實在是丟人啊……
老朱也是,仇富的性格,你不能動不動把他們全家都給仇沒了,你要學會下軟刀子,合理合法割肉……
“商稅問題,我會仔細思量,不過這件事牽涉利益太多,需要想清楚才好上書。”
顧正臣嚴肅地說。
商稅問題,句容不容易特事特辦。
如果大明其他地方都是三十稅一,唯獨句容改為二十稅一或十五稅一,那這裡的商人必然先跑為敬。
得想個辦法,拖所有商人下水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