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天府衙署。
府尹張遇林收拾好公文,站了起來,有些一瘸一拐地向外走去,可還沒走兩步,就聽到沉悶的登聞鼓聲傳了進來。
“何人擊鼓?”
張遇林走了一步,似乎扯到什麼傷處,頓時抽了一口冷氣。
承發房吏員急匆匆走了進來,遞上一份狀紙:“張府尹,門外有人擊鼓鳴冤,送來了狀紙。”
張遇林原以為是尋常案件,可剛看了兩眼,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狀告平涼侯之子費強,是誰動的狀紙,侯府的人,是應天府能審訊的嗎?”
“顧正臣,哦,呃,顧正臣?!”
“他,他不是在句容當知縣,還不是封印時候,怎地跑金陵來遞狀紙來了?”
張遇林正懷疑是不是有人重名,通判趙海就走了進來,急切地說:“張府尹,句容知縣顧正臣狀告平涼侯之子費強三宗罪,這事可如何是好?”
“你怎知道?”
張遇林有些驚訝,這狀紙自己剛剛看過,你一個通判怎麼知道的比我還快?
趙海也不想知道,隻是顧正臣跑了一路,喊了一路,告了一路,現在多少人都知道費強這東西不是人,用不了多久,興許小半個金陵都會知道……
張遇林聽聞之後,癱坐在椅子裡,恨得牙齒咯嘣直響:“這個顧正臣,是不是和我們過不去?因為句容陰陽卷宗案,咱們落得一個治下不嚴、玩忽職守的罪責,挨了四十大板,官是沒丟,傷剛好一點,現在顧正臣又鬨出這麼一出,是想要了我們的命嗎?”
趙海也哭喪著臉,確實,顧正臣這不是把平涼侯府架在火上烤,而是將應天府的官員架在火上烤。
應天知府,應天府尹,說到底是正三品官,可人家費強身後是侯爺啊,侯爺是超品,是超脫在官員體係之外的爵位大佬,彆說官員見了得行禮,就是連皇帝往往也得敬重三分。
張遇林感覺眼前很是黑暗,讓自己審費聚的兒子,自己不敢接狀紙啊,誰不知道費聚是淮西人,最要老命的是,當下胡惟庸主政中書省,掌控大權,而費聚又與胡惟庸交好,一旦得罪了費聚,那定會得罪胡惟庸,這兩個人,得罪任何一個都玩完啊。
左思右想之後,張遇林看向趙海,無奈地說:“要不,咱不接這狀紙,將顧正臣給打發走得了……”
趙海看著張遇林,不安地說:“府尹,那顧正臣是知縣,他可是知曉律令的,咱們沒理由拒了這狀紙啊,須知他狀告的不是平涼侯費聚,而是費強,這費強沒官、沒品,就身份而論,和百姓無異,而他所犯過錯,全都在應天府受理職權之內,若是拒了狀紙,消息定會傳入陛下耳目,到時候我們一樣……”
張遇林痛苦不已,忍不住問候顧正臣十八代。
接了狀紙的話,得罪侯爺和丞相。
不接狀紙的話,可能得罪皇帝。
這前後都是死路啊!
該死的顧正臣,你遞個狀紙就不能悄咪咪的!
該死的費強,你惹誰不好,非要惹連老虎都收拾掉的顧正臣乾嘛!
便在此時,一隊衙役裝束的人強行闖入衙署後堂,問清楚誰是張遇林之後,便拿出腰牌,沉聲說:“傳陛下口諭:按刑律辦事,不得有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