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水安靜地流淌,烏篷船時不時穿河而過。
朱元璋抬腳,拾階而上,站在蓮花橋上,對身旁喘息不定的劉基問:“你見了顧正臣兩次了,對他有何印象?”
劉基畢竟年紀大了,加上身體有些不適,走一段路需要休息下,見朱元璋問話,深吸了兩口氣調整氣息,輕聲道:“陛下,臣自句容見顧知縣,發現此人是少有之奇才,其心思活絡,做事善出奇招,非尋常人可比。今日再見,發現還是小看了他,他對事洞察之深遠,令人驚歎。”
朱元璋聽後沒有說話,沉默良久,才開口問:“顧正臣善出奇招,朕早就領略到了。隻是伯溫啊,你認為顧正臣身後有沒有人,亦或者說,是誰教導出了如此優秀的弟子,學問一道,總有淵源吧。”
劉基內心悚然。
聽得出來,皇帝對顧正臣也並非完全信任,甚至在追問此人學問來曆。
劉基想了想,知道接下來的回答很可能會影響顧正臣的未來,想到顧正臣拒絕讓自己的兒子當他的幕僚師爺,拒絕幫自己一把,心頭應是不喜此人。
可劉基與顧正臣著實沒有什麼仇怨,加上對此人興趣頗多,甚至親自跑來觀禮,不也是想試著抓住這個“變數”尋一線生機?
劉基淡然一笑,道:“古往今來,總有一些奇怪之人隱遁於山水之間,卻有弟子出世效力朝廷。如給了張良天書的黃石公,漢高祖所用是張良而不非黃石公。恩師是誰,似無緊要。隻要顧正臣是陛下的臣子,順從陛下,忠於陛下,那就足夠了。”
朱元璋聽聞之後,連連點頭。
一直掛在心頭的事,總算是釋然了,不管是檢校報上來的“馬德草”還是顧正臣口中的“遊方之人”,都不重要了。
正如劉伯溫所言,漢高祖用的是張良,可不是黃石公。
雖說不能將顧正臣比作張良,但奇才之人歸於麾下,效力朝廷,這就足夠了。
朱元璋嗬嗬笑了笑,一身輕鬆看向劉基:“倒是你,看著身子骨更弱了,要不要朕派太醫瞧瞧?”
劉基感動之餘婉拒道:“臣不過是老了,已非尋常藥石可醫。”
朱元璋見劉基有些病態,哀歎一聲:“跟著咱打江山的時候,你可也是鞍前馬後、效力有方,朕知你功勞,隻是你也有過錯在身,看你如此,咱心也有些不快,這樣吧,恢複了你的俸祿,好好待在金陵,莫要招出什麼事端。”
劉基自是謝恩。
成賢街。
張和前麵走著,後麵小販挑著擔子跟著,至張府門口,小販將擔子裡的兩隻雞、兩隻鵝、五斤羊肉、二十斤豬肉拿了出來。
剛想敲門,門已打開。
顧青青從門裡走了出來,迎麵看到張和,笑著行禮:“張伯伯。”
張希婉見父親回來,連忙迎上前。
張和吩咐仆人拿錢結過賬,對幫忙提著肉的顧青青說:“今日就莫要回去了,我吩咐仆人做頓好的。”
顧青青笑著回道:“謝過張伯伯,隻是不巧,今日我哥哥收弟子,晚點我還需要回去。”
張希婉連忙對張和說:“父親,青青是來送臘肉的,說是束修收了不少,顧母讓送來,女兒推辭不過……”
張和也沒有客氣:“那就收下吧,等咱們這些臘肉做出來,送一些過去。青丫頭,我記得你說起過,你哥哥不過弱冠之齡,如此年輕就收弟子,可見你哥哥是有些學問的。”
顧青青頗有些驕傲:“我哥哥是最聰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