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在南方,什麼是南方?
南方不是地理方位,而是這兩個從南麵跑過來的人。
抓了袁亮,對方國珍有利,對自己有利,對朝廷也有利。
袁亮怎麼也想不到,明明方國珍都答應的事,明明是方國珍安排的人,怎麼滴就出了問題?
在外圍的孫柯見勢頭不對,轉身就跑路了。
什麼兄弟不兄弟,義氣不義氣的,活命才是最重要的。
當五城兵馬司得知還有漏網之魚時,再想抓孫柯,已然是晚了一步。隻不過因為孫柯跑得太急,沒有通知城外的同夥,導致三十餘人被一網打儘。
胡惟庸得知消息之後,立即差刑部之人嚴加審問,然後將消息告知朱標。朱元璋離開了金陵,胡惟庸並不清楚朱元璋的行蹤,但朱標是清楚的。
此時,鳳陽。
朱元璋布衣而行,看著坐在地頭之上佝僂的老人,走了過去,舉目望去,田間一片荒蕪,唯有龜裂的土塊,如同被刀活剮出來的騙騙人肉,連帶著一點皮掛在土地之上。
這刀子割得夠深,一道道口子至少有兩個手掌之深。
“老人家,地中乾旱,無法耕作,為何還扛著鋤頭來這裡守著?”
朱元璋有些好奇。
老人扇著手中的蓑帽,看了一眼朱元璋,動了動乾裂如田地的唇:“咱隻是在尋思,哪一塊地方最乾,裂口最大,等會挖墳時好省點氣力。”
朱元璋一皺眉:“老人家,旱災年景都不好過,朝廷定會放糧救災,何故如此?”
“放糧?”
老人打量著朱元璋,呸了一口,卻沒有什麼唾沫:“朝廷若是管咱死活,還會將咱遷到這鳥不生蛋的死人地方?哪一年都有放糧,可哪一年沒人餓死,嗬嗬,外鄉人吧,放糧是一碼事,能不能吃到放的糧是另一碼事,去休,去休,莫要打擾老頭子喘這最後幾口氣。”
朱元璋攔住了想要發作的張煥,說了句:“幫他挖個坑吧。”
“啊?”
張煥等人不理解,但還是接過老人手中的鋤頭去挖坑。
地很乾旱,挖坑不容易。
待坑挖好之後,朱元璋看向老人,緩緩地說:“等這一次放糧你看看,若能吃得到糧,這坑就留你百年用,若吃不到糧,咱看這坑還是可以再挖大點,多埋點人。”
老人接過鋤頭,不明所以地看著離去的朱元璋等人,黝黑的臉看著腳前的坑,嘿嘿一笑:“總算是有個死的地了。”
朱元璋走過很長的路,親眼看到了一個個敗落的村子,寂寥的人煙,這裡既沒有帝都的喧囂,也沒有帝都的安詳,如同安靜的墳墓,一座連接一座。
原本兩百戶人家的村落,竟隻剩下了一百一十戶守著,一問之下,不是死了,就是逃了。而留守的百姓,也都是因為畏懼朝廷的威嚴,戰戰兢兢不敢逃。
百姓苦,苦的程度,讓朱元璋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鳳陽這裡,似乎還依舊停留在自己造反的那一年,時不時有人餓死,病死,有人拖家帶口想要逃難,有人被軍士毆打,被官府奴役。
這裡的百姓,似乎從來都沒過上好日子過。
老天似乎並不眷顧這一片土地,十年之中,不是乾旱年景,就是洪澇年景,亦或是乾旱、洪澇一起來。
顧正臣說要解決句容人的吃飯問題,可誰來解決鳳陽人的吃飯問題?這裡不是沒有官員,就連李善長也在這裡,可老天不照顧這裡。
朱元璋越走,越心驚,越看,越不安。
若是選擇鳳陽作為帝都,那出都城之後,將是滿目瘡痍與荒蕪。在萬國來賀時,看到如此淒涼場景,那大明的威嚴又何在,大明的強盛又如何彰顯?
一個破敗的國都,支撐不起帝國的榮耀。
自己原以為遷移來人口,遷移來富戶,就能改變這裡落後的一切,可終還是錯判了。人多,不能解決土地問題,不能解決天時問題,反而會帶來諸多問題。
朱元璋停下了腳步,目光看向遠處的官道,一批批百姓拉著粗大的繩子,巨大的石頭在滾木之上一點點移動,殘暴的軍士揮起了鞭子。
有人倒下,鞭子連連。
有人咬牙,血痕不斷。
這就是我的王朝,我的故土,我的鳳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