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震看著若有所思又釋然的顧正臣,知道他找到了法子,連忙說:“那我先回寶鈔提舉司,命匠人先行準備。”
顧正臣微微點頭,將費震送出家門之後,對跟過來的張培問:“金陵哪裡有琉璃廠?”
張培想了想,開口道:“清涼門外有兩個琉璃官窖,專供皇宮所用。”
顧正臣含笑,安排道:“你去工部衙署送個口信,就說我邀李尚書明日下午去琉璃官窖,請讓他準大匠蒯明思同行。”
張培應聲,轉身前往。
顧正臣回到家中,好不容易來金陵住幾日,總要抽空多陪陪家人。
顧青青已經成為了一家舉人白糖店鋪的掌櫃,胡大山也是個有能力的,竟然直接派人去福建直接采購甘蔗,現如今原材料、商道、銷售都已打通,生意算是真正做了起來。最近半年時間,白糖店鋪在金陵多了四家,銷售也從最初的緊俏限售轉入常態銷售。
“哥哥,胡大掌櫃想要在句容開一家分店,到時候我和倩兒去當掌櫃,如何?”
顧青青渴望地看著顧正臣。
顧正臣想了想,搖頭道:“句容不適合開白糖店鋪,白糖買賣隻適合大城,句容說到底隻是小縣,百姓舍不得花那麼多錢購置白糖。”
劉倩兒低下頭,輕聲說:“前往句容的商人並不在少數,這些商人可以購置白糖,帶至他地售賣。何況在北方滕縣、兗州等地,也設有白糖店鋪。”
顧正臣看向劉倩兒,暗暗歎了口氣:“山東是設了一些白糖店鋪,可現如今看,其收益遠遠不如金陵。依我看,白糖買賣想要擴張,最好是選擇蘇州、杭州、開封這些大城。再說了,你們即使去了句容,怕也沒有空暇見麵,忙起來時,你們嫂子都見不著我……”
顧青青看向劉倩兒,無聲地悲傷了下。
劉倩兒清楚,顧正臣說的並不是虛言,他現在身兼數職,忙碌的事多得很,哪怕自己去了句容,想來也不容易相見。
隻是,不一定相見,距離近一些,也是好的。
劉倩兒低著頭,埋下思緒。
張和終於休沐了,與張希婉坐在一棵梧桐樹下說著話,見顧正臣、顧青青等人走來,點了點頭,閒聊了兩句,便轉入正事:“朝廷要編纂拚音標注的辭海,宋濂主筆,國子學一乾先生,包括你的同鄉梁家俊也加入進來。現如今拚音之學已引起重視,宮內皇子也開始學習這門學問。”
顧正臣含笑,從果盤裡拿出一個桃子,遞給張和,然後又取了個,一口咬了下去,滿意地咀嚼,喉結動了動:“編纂好拚音辭海,將其雕版,廣行天下,日後學子隻需要掌握拚音,便能自主修習,識字進學。這是興盛文教的千古事,嶽父大人能參與其中,定會名垂千古。”
張希婉看著高興起來的父親,白了一眼顧正臣,一會父親飄起來可怎麼得了。
張和顯然很吃這一套,一臉笑意:“名垂千古這種事就罷了,隻是眼下沒一個標準,雜亂無序,不知如何編纂。國子學的教授認為,可以采取《說文解字》中的部首之法,即方以類聚,物以群分,同牽條屬,共理相貫,雜而不越,據形係聯。”
顧正臣略一沉思,道:“字形為綱,因形立訓,這種方式是巧妙的。隻是部首編排起來相對繁瑣,查找起來也偏麻煩。嶽父不妨提出以發音作編排方式,一個音,多少字,全部囊括進來。使用這種方法,雖與《說文解字》中的方式不同,但勝在能集合所有字,且便於不識字之人修習。”
“辭海編纂,以拚音為導引,並非一定要列明從屬,分清源流。當以教化先行,掃盲先行。至於討原以納流,執要以說詳,則可另出辭海以作詳解,專供有一定基礎之人,意圖明其根源之人使用。”
“發音嗎?”
張和思考了下,連連點頭:“這確實對蒙學弟子更為有利,檢索查找更為便利。隻是國子學人多口多,聲音大起來,未必有人聽。”
顧正臣笑道:“嶽父大人,國子學的人怎麼說不打緊,隻要宋師說可以,那就可以。”
張和明白過來。
很多人是可以發表意見,但你們發表你們的想法,用不用,還得看拿主意的人。
這件事上,宋濂是總裁官。
隻要說服了宋濂,那就沒有人可以再反對。
張和瞥了一眼張希婉,見她正在與顧青青、劉倩兒說話,便對顧正臣低聲說:“我年紀也不小了,若是能早日抱上外孫……”
顧正臣無語地看著張和,沒辦法,這時候隻能聽著。
張和起身,拍了拍顧正臣的肩膀:“國事要有為,家事也當興。”
顧正臣沒辦法,隻好點頭應和。
張和走了沒多久,沐春、沐晟就跑來了,免不了又是一番問對。
翌日下午。
顧正臣前往工部,身上掛著工部主事的差事,沒人會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