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正臣凝眸。
張培更有些慌亂,不知到底發生了何事。
“小子奉命辦事,還請顧知縣莫要讓我等為難,請吧。”
衙役徐彥嗬嗬笑了笑,伸手請道。
一旁的衙役於磊皺了皺眉,收起勾牌文書,拍了拍腰後的鎖鏈,剛要取出,卻被徐彥推了一把,將路給讓開。
“老爺!”
張培沉聲,目光中含著殺氣。
顧正臣見張培的刀已拔出三寸,連忙斜跨一步攔下張培,嚴肅地說:“不要魯莽行事,你回去告訴母親和夫人,就說我去刑部喝茶了,讓他們放心,莫要失了分寸。”
“可是,老爺這明顯是有人故意構陷,一旦你進入地牢,還不是他們說了算?萬一有個閃失,我張培如何給顧家交代,如何對得起老爺?!”
張培眼睛通紅。
保護顧正臣是自己的使命,是沐英與皇帝交代過自己的事,哪怕是豁出命去,也要護他周全!
可眼下,自己卻不能動!
顧正臣抬手,拍了拍張培的肩膀:“聽我的話,回家,守護好家人。”
張培不甘心,卻也無可奈何。
殺掉或打倒兩個刑部衙役容易,但後果將是無法承受的,還可能會害死顧正臣。
費震咬牙切齒,上前一步:“顧提舉為民辦事,是出了名的清廉官吏,你們竟如此誣陷於他,可恥!顧兄且去,費某這就寫文書為你說情!我還不信了,這朗朗乾坤,是非黑白難道還理論不清了?!”
顧正臣看著費震,頗有些感動,但還是不願他牽扯進來,於是說道:“你還是做好寶鈔這一件事吧,我去了刑部,這裡可就全靠你了,錢莊那裡你也多留意下,記住了,金銀本位,兌換自由,絕不允許更改!”
宋時上前抓住顧正臣的胳膊,嘴角哆嗦,想說話卻說不出來。
丁丘、祝西家等人也感覺到了不公。
顧正臣的名聲不小,此人有打虎知縣之名,一個敢為百姓深入山林打老虎的文臣,他能壞到哪裡去?
聽說句容百姓將他稱之為父母官,稱他是好官,尤其是今年顧正臣應對及時,句容免去一場旱災,上元縣、溧水縣等都遭了災,唯有句容收成不錯。
一個百姓擁戴,能保住百姓飯碗的知縣,他能貪汙到哪裡去,又怎麼會虐民?
顧正臣抓著宋時的手,微微用力,然後看向丁丘等人,平和地說:“記住你們的職責,大明寶鈔便靠你們了!”
說罷。
顧正臣抬腳走了出去,大踏步向前,單薄的背影透著堅定與剛強。
宋時老淚頓時湧出,哽咽不已。
丁丘等人更是忍不住彆過身去。
徐彥、於磊跟了過去。
於磊有些不解地看向徐彥,低聲說:“侍郎特意交代,要將他鐐銬在腳,一步步帶去刑部大牢!讓滿金陵的人都看到,如今不給他鐐銬,我們回去如何交差?”
徐彥瞥了一眼於磊,抬手擦了擦額頭的冷汗:“老子若是知道抓的人是他,說什麼都不會領這差事!於兄,不是我說,給此人戴鐐銬容易,可想要解下來,就難了。萬一他反咬一口,你我都彆想善了!”
於磊滿是狐疑:“他區區一個知縣……”
徐彥冷笑一聲:“你是王侍郎的遠親,來金陵日子不長,不知此人是何等人,他可是泉州縣男,世襲罔替的縣男,朝廷封爵之人!”
“誰不知道縣男是給死人追封的,他一個大活人……”於磊嗤笑,見徐彥麵色冷峻,收斂了笑意,連忙問:“當真是縣男?”
徐彥看著顧正臣的背影,低沉著嗓音:“平涼侯的兒子就是因為他才斷了雙腿,你也不想想,你背後站著的人能不能比得上平涼侯!”
於磊悚然。
自己的遠親王中立,算輩分可以喊一聲舅舅,可他隻是刑部侍郎,如何都不敢與侯爺相提並論!
“這差事不好乾啊。”
於磊額頭有些冒汗。
官場之上,最怕得罪人,摸不清楚人的身份與背景,該給好臉色的沒給,被人報複處理掉的並不在少數。
這年輕人有能量讓平涼侯的兒子斷雙腿,估計也有能量讓自己斷四肢,還是小心為上。
剛出寶鈔提舉司,顧正臣便停下了腳步,看著眼前停下的馬車。
帶刀舍人周宗抱著刀走向顧正臣,回頭看了一眼馬車,又轉過頭對顧正臣說:“太子說,他會全力保你,讓你不要擔憂。隻是眼下情勢不準,不能相見。”
顧正臣嘴角微動,衝著馬車深深作揖,然後對周宗說:“告訴太子,他強任他強,清風拂山崗;他橫由他橫,明月照大江。我行得端正,傲立船頭,又豈懼波浪?”
周宗重重點頭,看向於磊、徐彥兩人,麵色一沉,殺氣淩厲:“他若出了意外,哪怕是受一點傷,我可以保證,你們全家,包括三代族親,都將人頭落地!將這句話帶到刑部去,告訴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