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也被顧正臣的舉動給驚住,連忙上前,想要抓住顧正臣。
顧正臣打完一鞭子之後,當即將鞭子丟下,指著張九九的後背喊道:“李尚書,是你們準許我拿出證據的,這就是我的證據!”
衙役抓住顧正臣,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
李儼、劉惟謙起身,從堂上走了下來,看著張九九身上的鞭痕,臉色陡然一變。
陳寧看到這一幕,也不禁凝眸。
汪廣洋走了出來,盯著張九九身上的鞭痕,嗬嗬笑了笑:“這證據,還真是確鑿,一目了然啊。舊的鞭痕明顯細一些,打在人身上疼得厲害,而這新添的鞭痕,明顯偏粗,還真是,打人和打牲畜的鞭子,完全不同。”
顧正臣掙脫衙役,盯著張九九:“我的馬鞭是衛所軍士專供,這且不說,內人曾特意在馬鞭之上纏了幾層細線,無論是打人,還是打馬,都能減少點痛楚。鞭笞張九九的鞭子,顯然是打人的馬鞭,是官宦之家所用,衛所戰馬奇缺,沒有軍士會用如此偏細長的馬鞭,以傷馬力!”
“現如今證據確鑿,張九九誣指已是坐實,刑部應將其緝拿扣押,審問他受何人指使,為何誣指於一個朝廷縣男!在這背後,想來定有陰謀!”
陳寧咬著後槽牙,一臉的憤怒。
娘的,交代人辦事都辦不好!
這事說到底,還真不能怪下人。
誰能想到,顧正臣手中拿著的馬鞭是衛所的粗馬鞭,還在粗馬鞭之上又加粗了一點?
顧正臣想起自己在句容衛挨的那十鞭子,張希婉心疼得幾天睡不好,後來考慮到自己這脾氣,萬一再上演苦肉計還得挨鞭子,便將自己的馬鞭拿走,特意加了線。
軟一點,粗一點,鞭子抽在身上痛感自然小於細長的鞭子。
曾經不起眼的小事,竟成了自證清白的關鍵證據。
李儼此時也沒了話可說,畢竟張九九咬定再咬定,就是這鞭子,可這鞭子打出來的傷痕,明顯和他身上的傷痕對不上,這是鞭打的證據,改不了的。
汪廣洋端起茶碗:“張九九,你誣指朝廷縣男,這罪名可就嚴重多了。可以說,你死定了,從實招來,興許能為你的三族保留點香火。”
陳寧當即反駁:“汪禦史大夫說笑了吧,按律令,誣指永久充軍,何來牽連他三族?”
汪廣洋滋溜了一口茶水,已是涼透了,抬眉頭看向陳寧:“誣指尋常之人,最嚴重是永久充軍。可他誣指的是縣男,是陛下倚重的寶鈔提舉司副提舉,東宮太子的至交好友!陳禦史大夫,你當真以為,誣指這樣的人物,陛下還會遵大明律辦事嗎?”
張九九惶恐至極。
不是說好的,一條命換一條命嗎?
自己身體不好了,肚子裡似乎有什麼東西,折騰的自己已沒多少好日子可活。豁出去一條命,換來的好處是全家人十年財富,兒子老婆都不用愁吃穿用花銷了,值得!可現在怎麼鬨到不僅家眷都保不住,還要牽連到三族去了?
陳寧為了穩住張九九,厲聲道:“陛下乃是英明之主,不會濫殺無辜!我等身為言官,也不會任由陛下牽涉無辜之人。”
汪廣洋冷笑:“你治蘇州府的時候可不是這般,你恨不得給人全家都上烙鐵,連孩子都不放過!現在你竟想護著他,陳寧啊陳寧,不好告訴我,這背後是你在搗鬼。”
“你胡說什麼!”
陳寧當即站了起來。
汪廣洋見狀,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輕聲說:“若不是你,不需要如此著急,若是你,著急也沒用。李尚書,張九九誣指縣男,當抓起來,嚴加審訊,另外當奏報陛下,此人背後定有人指使!”
李儼有些無力,轉身走回去,步子有些踉蹌,坐了下來,招了招手:“來人,將這誣指縣男的張九九給我押下去!”
汪廣洋插了一句:“還應該嚴加看管,沒有刑部與禦史台人員一起在場,任何人不得接觸此人,其食品需仔細檢驗,避免為人下毒封口。警告送飯獄卒,他若因食中毒死去,獄卒當死。”
李儼沒想到汪廣洋竟是如此周到,隻好依其話安排下去。
顧正臣看向陳寧,向前一步:“說我貪汙,結果是再議。說我鞭笞匠人,結果是被人誣指。接下來,我還有什麼罪名?”
李儼感覺身體中的力量一點點被抽離出去,身心俱疲,顧正臣此人實在是太不好對付!
劉惟謙將擦去額頭冷汗的手帕塞回袖子裡,硬著頭皮繼續審:“你身為朝廷命官,竟做行商之事,謀取私利,這豈不是自甘墮落,荼毒士人聲譽?”
“你是說句容三大院?”
顧正臣反問。
“自然!”
劉惟謙沉聲。
顧正臣微微搖頭:“三大院設置,旨在探尋一條富民之路,此事是經陛下恩準開設,你若認為不妥,大可找陛下問個清楚。下一個罪名是什麼?”
劉惟謙鬱悶了。
李儼也不知如何是好,皇帝都恩準的事,你如何審,難道說,是皇帝錯了?
皇帝不能有錯!
若是咬定顧正臣錯了,就等同於力證老朱錯了。
說老朱錯了的人,基本上都已經躺在了地下三尺處,有些沉在了河底,有些已經被挫骨揚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