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標拉著幾人落座,不禁感歎:“孤在東宮,受教儒學之餘也翻看過史書。自古以來,勇猛無畏的軍隊並不少,可他們不是以軍功,以紀律,便是以金銀賞賜,以百裡挑一,以國仇家恨來打造一支數量較少的強兵,唯獨沒有顧先生所言的信仰之兵。”
“如今大明得顧先生,將出信仰之兵,孤以為若此事做成,大明軍士將會令元廷望而生畏,邊疆之地再無絕死之聲!孤不奢求什麼馬放南山,刀槍入庫,但很想看看太平盛世,再無寇邊之憂!”
顧正臣深深看著朱標,肅然道:“大明將會在陛下與太子手中,迎來前所未有的盛世!”
朱標笑了,這正是自己的渴望。
東宮論信仰,從早上談論至中午,幾人興致不減,乾脆就在亭中用餐,邊吃邊談,直至快黃昏時,徐達、李文忠等人起身告辭,朱標則與顧正臣前往乾清宮。
朱元璋見顧正臣到了,便放下手中的奏章,笑道:“怎麼板著個臉,往日裡你來這裡可不是這樣,還在怨恨朕將你送去了地牢?”
顧正臣連忙說:“臣是陛下的棋子,擺在何處全憑陛下心意,哪裡敢有怨言。”
“皇後,你聽聽,這小子嘴裡說著沒怨言,可這怨氣隔著這麼遠都能感覺得到。”
朱元璋見馬皇後走了過來,抬手招呼著。
馬皇後端莊一笑:“他清清白白,跑去地牢住了兩夜,如何能高興起來。想當年,你被郭大帥誤會,關在了地牢之中餓著肚子,那臉拉得不比他長……”
朱元璋瞪眼。
哪裡有,郭大帥畢竟是義父,咱沒生氣過,沒拉臉!
朱標難得聽到朱元璋的糗事,想笑又不敢笑。
顧正臣不敢看老朱,這事也就是馬皇後敢提,換個人插嘴說兩句,估計會被送去找郭大帥。
朱元璋揮退內侍與宮內,領馬皇後、朱標、顧正臣進入偏殿:“你不是刑部官,不用這種法子,你進不了地牢,也見不到趙一悔。再說了,言官彈劾,各部官員說你不是,朕不能不作下姿態。”
顧正臣放鬆下來,表現出一點埋怨是人之常情,老朱都拉下臉給自己解釋緣由了,若繼續不依不饒,還板著臉不滿意,老朱會掀桌子的。
“陛下謀略無雙,臣也是在與趙一悔詳談之後才意識到,這可能是陛下有意安排,所以才敢在地牢之中莽撞,臣有罪。”
顧正臣恭恭敬敬拱手低頭。
朱元璋哈哈笑了出來:“陳寧受了如此折辱都不敢聲張,你倒好,宣之於口不說,還敢當著朕的麵承認,你就不怕朕治你罪嗎?”
顧正臣認真地回道:“臣承認,陛下治的是我魯莽,毆打官員之罪。臣若不承認,陛下將會治我欺君之罪。孰輕孰重,臣還是分得清。”
朱元璋眉頭一抬,看向馬皇後:“這小子是將朕一軍啊。”
馬皇後笑意盈盈:“這兩日地牢受苦權當是懲罰過了。”
朱元璋看了看桌上的魚肉,哼出聲來:“彆人坐牢是受苦,可這小子坐牢未必辛苦。聽說他夫人整日送食盒進去,有魚有肉,享福得很。”
馬皇後手持手帕,掩笑不已:“當年妾身可是揣著燒餅送你,唯恐餓壞。如今他夫人提著食盒送去,唯恐受罪,看得出來,他們與我們當年一樣,伉儷情深。”
朱元璋看了看馬皇後,沒辦法反駁,隻好饒過:“落座吧。”
朱標、顧正臣這才落座。
朱元璋動了筷子,閒說了幾句話,便說起正事來:“你敢山上打老虎,敢打掉禦史與禦史大夫的牙齒,膽魄是有的,朕選你去泉州,看重的便是你的膽量。雖說朕已下旨,擢升你為泉州府知府,可你若想要拒絕前往赴任,朕不會怪罪。”
顧正臣臉色變得凝重起來,擱下筷子:“陛下是何意?”
朱元璋端起酒杯,一飲而儘:“泉州府,危患重重。不瞞你說,趙一悔不是第一個殺人之人。自元年至今,泉州一府七縣,沒有做滿任的官員有是十二人,其中有六人請辭,四人病死,兩人瘋魔。”
顧正臣心頭沉甸甸的。
四人病死,兩人瘋魔!
很顯然,病死的未必是真生病了,瘋了的,也必有因由!
敢對官員下手,還是六人之多,這其中的問題之大,之危險可見一斑!
換言之,泉州幕後的黑手無法無天,自然也不會將自己一個個小小的知府放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