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陳同無奈,帶人退出惠安縣城,但許多百姓紛紛響應,加入陳同隊伍,甚至是周邊百姓也因官員欺辱,主動投效,讓陳同隊伍一時之間壯大。朝廷派了泉州衛千戶姚得、龔勝,帶了四千軍士鎮壓,陳同率百姓先是打敗了姚得,後又擊敗了龔勝。”
顧正臣心有餘悸。
這就是沒有失民心的下場,若地方官吏有所作為,就是出一個陳同,也根本拉不起來多少人跟他一起造反。
被欺壓的多了,百姓看不到活路了,隻要有點火星,他們便會爆出驚人的力量。
洪武三年泉州衛的軍士可不是尋常的軍士,這些人大部是經曆過戰爭考驗的軍士,算得上是老兵,可偏偏這些人,竟都被打敗了!
這裡麵恐怕還有衛所腐敗,軍士無戰力的緣故吧。
“後來呢?”
顧正臣追問。
陳素目光中透著悲傷:“後來,皇帝的駙馬都尉調動精兵數萬,終將陳同斬殺,那些造反的百姓也成了俘虜。”
“等等,皇帝的駙馬都尉?”
顧正臣眨了眨眼,有些迷糊。
老朱的長女臨安公主朱鏡靜今年才十四歲,將會在洪武九年嫁給李善長的兒子李祺,其他女兒年齡更小。
何況現在是洪武七年,三年的時候,朱鏡靜才十歲,就一丫頭片子,老朱哪裡來的駙馬都尉?
蕭成咳了聲,提醒道:“他說的應該是駙馬都尉王克恭,其迎娶的是福成公主。”
顧正臣恍然。
老朱是朱重八,在前麵還排著朱重一至朱重七,另外還有兩個姐姐。
值得一提的是老朱的二姐與四哥。
二姐有個兒子,叫李文忠。
四哥有個兒子,叫朱文正,還有一個女兒,便是福成公主。
王克恭確實是老朱的駙馬都尉,他迎娶的不是老朱的親女兒,卻是老朱的親侄女。
王克恭並不簡單,他在洪武三年時,與蔡哲一起同為福建參政,隻不過蔡哲在三年十月卒在任上。後來朱元璋便讓王克恭暫理福建政務,直至洪武四年時,選派了陳泰作福建參政,王克恭才轉任福州衛指揮使。
洪武六年,朱元璋以福建行省事務繁忙為由,一口氣又派了兩個參政,即高暉、呂宗藝。
目前的福建行省,有三個參政。
明代初期的官員設置有些奇葩,明明尚書隻規定一人,可有時候,一個刑部裡就有七個尚書,明明規定地方行省就兩個參政,可有時候老朱任性下,五個參政也不是不可能。
陳素很是同情被殺的陳同,認為這是一個漢子。
顧正臣不知說什麼好,陳同可以說是被逼造反,百姓也是無路可走了,索性豁出去了。隻是作為官員,代表的是朝廷,就不能容忍造反的存在,也不能表達對造反者的認可與同情。
否則蕭成回去告訴老朱:顧正臣同情造反派,那自己還怎麼活?
要知道孟子就說了幾句“君之視臣如草芥、則臣視君如寇仇”之類的話,老朱差點就要給孟子搬家,孟子可是亞聖,自己算啥?
顧正臣隻好板著臉說:“犯上作亂,以民為賊,自是不能為朝廷所容。陳同作亂與夜嘯踏街有何關係?”
陳素也不好反駁顧正臣,畢竟陳同死了,為他說話沒什麼好處:“自從陳同死後,不少造反的百姓被釋放回來。而唐琥為了自身安全,招攬了更多人充當看家護院,借著防備再次有人作亂的名頭,每隔一段時日便會帶人上演一出戲,然後尋機報複當年攻擊過唐家的百姓,再後來,便演變為了搶奪財物、搶奪女人的把戲。”
顧正臣一拍桌案,憤怒地說:“這樣的人不死,當真是天理不容!”
陳素看著義憤填膺的顧正臣,哀歎道:“可惜惡人多霸道,好人不長命。此番唐琥受了傷,他爹更是個護短的,想來不會善罷甘休。”
“來了!”
夥計招呼著,送來了酒菜,布置好之後,對陳素使眼色。
陳素有些不耐煩,直接拍桌子:“你小子想說什麼話,直接說,莫要忸怩。”
夥計鬱悶不已,隻好開口:“掌櫃,府裡的唐通判來了,下令關閉惠安四門,派出了縣衙所有衙役捉拿傷害唐公子的凶手。還貼出了告示,不準任何人家與客棧收留陌生之人,但有遇到陌生之人,當扭送縣衙勘驗身份,否則,以窩藏暴民論處……”
陳素無語,自己怎麼招來的如此笨拙的夥計,這樣的話你能當著他們的麵說嗎?
顧正臣看著一桌酒菜,起身道:“看來,咱還是先去縣衙勘驗身份,免得給陳兄添麻煩。”
陳素拉住顧正臣:“你是一個文弱之人,怎麼看都不是能行凶作惡的人,吃點酒菜再去也不遲。”
顧正臣指了指蕭成,對陳素說:“我是文弱之人,可他有點力氣。”
蕭成瞪大眼,你大爺,出賣我?
陳素瞥了一眼蕭成,嗬嗬笑道:“他一個老農,揮舞鋤頭扛扛麻袋還行,怎麼看都不像會打人。來,顧當家,先喝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