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咚咚咚!
鳴冤鼓被敲得震天,不少百姓聽聞都圍了過來。
知縣時汝楫急得直冒汗,這位大爺,你能不能放過鳴冤鼓,這大門都開著呢,我就在你旁邊,有話說話,有事說事,你至於衝著個鼓欺負嘛,它也很冤啊。
咚!
顧正臣捶累了,將木槌擱下,喊道:“鳴冤鼓之下,人命關天大事,還請知縣升堂!”
尋常之事需要先遞狀紙,二日再審。
可人命之事,縣衙不敢耽誤,也不能耽誤,哪怕是有人半夜敲鼓,也得爬起來升堂。
時汝楫還沒顧得上和顧正臣說句話,河泊所大使馬中已經咆哮開來:“縣尊,是我,我是馬中啊,他們這群刁民拒繳漁課不說,還敢毆打官差,簡直是無法無天,猶如造反,不殺他們,如何正國法,如何正朝廷威嚴!”..??m
不等時汝楫開口,縣丞馮遠慮先一步嗬斥:“你給我閉嘴!”
馬中心頭一驚,不明白自己人為何會凶自己人。
林琢等雙溪口的百姓見到這個場景,尤其是時汝楫對顧正臣點頭哈腰,似乎很是敬畏,原本惶惶不安的情緒逐漸淡了下去。
“升堂!”
時汝楫見顧正臣不肯退讓,隻好下令升堂。
兩班衙役用水火棍搗著地麵,口中喊著“威武”,一時之間,大堂之上變得嚴肅起來。
顧正臣並沒有讓跟來的雙溪口百姓上堂,隻是讓蕭成與林琢兩人押著馬中等人到了大堂之上。
時汝楫拿起驚堂木,看到顧正臣臉色冰冷,又小心翼翼放了下去,問道:“堂下何人,狀告何人,因何敲鼓?”
顧正臣上前一步,抬了抬手:“在下張三,狀告河泊所大使。”
馬中愣住了,自己啥時候成被告了?
時汝楫看了一眼馬中,又看向顧正臣,咳了下,輕聲說:“張千戶,這位河泊所大使也是朝廷官差,向來辦事穩妥,不曾出問題,你看……”
“千戶?!”
林琢吃驚地看向顧正臣。
馬中同樣感覺不妙,似乎自己踢到了鐵板。
千戶啊,這可是武將,娘的,他文質彬彬的,又如此年輕,怎麼可能是個武將?不過想想自己的半張臉與半口牙,他確實下手狠辣,暴戾令人畏懼。
顧正臣擺了擺手,正色道:“朝廷官差中出問題的可不在少數,朝廷每年剝皮殺頭的貪官汙吏沒有一百,也有三十吧,難不成時知縣認為陛下冤枉他們了?平日看不出問題,也可能是受人蒙蔽,亦或是夥同包庇,你說是不是,時知縣?”
時汝楫冷汗直冒,為人開脫一句話,這就要將自己拖下水啊,隻好乾笑兩聲讚同,然後問:“不知張千戶要告馬大使所犯何罪?”
顧正臣指向馬中:“其一,他毆打長官,打了我的臉。”
時汝楫、馮遠慮與一乾衙役看向馬中,不由敬佩這家夥有膽,這也敢下手,還是打臉。不過,這張千戶的臉似乎完好無損,馬中的半邊臉已經腫脹起來,這到底是誰打的誰……
馬中當即喊冤:“我沒打,沒有,而且我根本不知他是千戶……”
顧正臣冷哼一聲:“你打了,力道再小,你的手也打了我的臉,跟著你的人都看到了,雙溪口的百姓也都可以作證,怎麼,你需要證人?”
馬中委屈巴巴,自己隻是拍了拍你的臉,這也算打嗎?
時汝楫看馬中反駁不了,知他平日驕橫,沒少打百姓,估計是真的出了手,無奈地說:“毆打長官,理應重懲。隻是他當時並不知張千戶身份,以為是拒繳漁課的百姓,手段雖過激了些,可畢竟也是為朝廷辦差,談不上什麼罪責吧?”
馬中連連點頭。
沒錯,自己手段不合適,但絕對談不上什麼罪行。
你不見蘇州府陳烙鐵,人家為了催百姓繳稅都是直接拿烙鐵燙人,上刑,強迫百姓繳稅的,自己最多打幾下,可沒動烙鐵。
皇帝也知道陳寧的酷刑,並沒有懲罰,至今人家還穩坐禦史台,自己這點破事實在上不了台麵。
顧正臣也清楚這個罪名有些牽強,並沒有糾纏,言道:“既然時知縣如此說,那此事作罷。但還需要時知縣告訴我等,雙溪口的百姓,到底是漁民,還是農戶?”
時汝楫心頭一沉,不知如何解釋,看向縣丞、主簿,這兩人也沒了主意。
說雙溪口是農戶吧,那馬中去收漁課就是設名目奪民財。
說雙溪口是漁民吧,那縣衙每年還給他們發由帖要兩稅。
顧正臣厲聲道:“朝廷稅製中明文規定,是農戶,繳兩稅。是漁民,繳漁課。是灶戶,繳鹽課。無論是天下百姓以何為生,皆有相應稅目。我可從未聽過,農戶需要承擔漁課,灶戶需要承擔兩稅的,此事到底是時知縣錯了,還是這馬大使錯了?”
時汝楫額頭有些冒汗,連忙說:“馬中,這是什麼情況,雙溪口是農戶,你為何去那裡收漁課?如此膽大包天,欺民在外,若不從實交代,定不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