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中連忙喊道:“縣尊,那雙溪口這些年可是打出來不少魚,河泊所自然需要去收漁課。”
林琢當即站出來反駁:“胡說,雙溪口就沒魚,從何處能打來魚?縣太爺,幾年前龍吸水過境,有魚從天而降,河泊所借此機會非要雙溪口百姓繳納漁課,這些年來,我們已是困頓不已,沒有半點錢能拿出來應付漁課。”
馬中辯解:“我等去雙喜口時,那裡的百姓確實打上來不少魚,還是大魚。其村落在兩溪之間,下官以為這裡必有魚,故此征收漁課。河泊所幾次派人去,都在河中發現了魚,這才屢次前往。”
時汝楫看向顧正臣:“既然那裡有魚,征收漁課也屬合情合理吧?”
顧正臣看著時汝楫,嚴肅地問:“時知縣確定雙溪口應該征收漁課,那也就是說,雙溪口的百姓是漁民,對吧?”
時汝楫語塞。
這就是一個陷阱,隻要自己承認河泊所對雙溪口百姓全部征收漁課,那就意味著必須承認這些百姓是漁民,而不是農戶,那日後再想給雙溪口百姓征收農稅可就沒依據了。
“是漁民,還是農戶?治下百姓以何為生,難道時知縣一無所知?”
顧正臣質問。
時汝楫有些頭疼,連忙說:“其中應該是有些誤會,雙溪口是農戶,隻是因一場龍吸水,讓河泊所誤以為其是漁民,才有了今日之事……”
顧正臣盯著時汝楫:“依時知縣之言,雙溪口百姓是百戶,每年都是折色銀錢繳納。而征收漁課,實屬錯誤之舉,是否如此?”
時汝楫不得不點頭:“這個,應是如此。”
顧正臣沉聲道:“既是錯誤之舉,那針對雙溪口的漁課稅是否可以取消?”
時汝楫看向馬中。
馬中見時汝楫都不敢招惹對方,言語之間頗是忌憚,便低下頭說:“既然是誤會,那取消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時汝楫微微點頭,對顧正臣說:“現事情已說清楚了,本官這就下文書通告雙溪口百姓,取消漁課。”
林琢驚喜不已,連忙謝恩。
顧正臣瞥了一眼林琢,眉頭緊皺。
原本就不該是你們的壓力,此時取消是再正常不過的事,緣何如此感恩戴德?
時汝楫生怕事情有變,連忙命書吏寫了文書,用過印之後交給顧正臣:“這下,沒事了吧?”
顧正臣看了幾眼,微微點頭,看向馬中:“若是讓我知道河泊所再有人去雙溪口收漁課,我定奏報陛下。”
馬中抽了下臉,有些疼,依舊低頭認錯:“是小子錯了。”
顧正臣收起文書,看向時汝楫:“既然官府下了文書,也承認河泊所是錯誤收取雙溪口百姓漁課,那就應該將多收取的所有漁課,悉數還給雙溪口的百姓。”
時汝楫愣住了,馬中也驚愕不已。
朝廷收走的錢還能要回去?
開什麼玩笑!
朝廷要錢,從來隻有要錢的份。
還錢?
休想!
哪怕是錯誤收取的,也彆想要回去。
畢竟這錢都霍霍掉了,你想要,誰來填補這窟窿?
時汝楫難以置信地看著顧正臣:“錯誤收取也是有緣由的,若是退還,衙門威嚴何在?”
顧正臣肅然道:“衙門不能隻顧著威嚴,連是非黑白都不顧了!天子無錯,我等誰都可能會犯錯,既是犯了錯,認了錯,緣何還要一錯再錯?大明律令之中多少條令,皆說要給受害之人賠償!河泊所錯了,就賠不了?”
時汝楫很是為難,看著顧正臣那咄咄逼人的眼神就知道,若自己敢說一個不字,他估計又要搬出“上書陛下”之類的話了。
你妹的,什麼時候親軍都尉府的人那麼多事,你又不是巡按禦史,地方上的事輪得著你說話?
想起唐賢的交代,惠安縣不能出事,這段時間必須風平浪靜。
時汝楫咬了咬牙,不甘心地喊道:“賠!河泊所收上來多少,就退回去多少!”
“還有票鹽,需按市價折計算,多收的,一律還給他們!”
“給!”
時汝楫急著平息事態,也顧不得多計較。
顧正臣深深看著時汝楫:“我會盯著雙溪口,也會盯著惠安縣,若我發現沒有足額退還,我會再次來這裡,隻是到那時,時知縣恐怕無法坐在這把椅子上,手持驚堂木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