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江城,府衙。
泉州知府張灝待在後宅之中,盯著院牆邊的一片毛竹林出神。
張氏見茶已冷,便換了新茶端來,輕柔地說:“既然朝廷已委派了新的知府前來,老爺又何必與唐賢那些人再起爭執,他們想要征調百姓興修水利,就由著他們去,壓著阻攔也不是個法子。”
張灝看了一眼張氏,苦澀地搖了搖頭:“你懂什麼,興修水利,說得冠冕堂皇,可百姓征調來了,錢糧誰出?這是一個由頭,一個分贓的由頭!他們想趁著新知府到來之前,將府庫內的錢糧再瓜分一次!”
張氏無奈,款款坐下:“通判管著水利,他提出來,其他府衙內官員也支持,唯有老爺反對,擱置不批。這不就等同於擋了他們的財路,我擔心他們會對老爺不利。”
張灝盯著張氏,冷冷地問:“我都不畏懼,你在怕什麼?”
張氏委屈不已,拿起手絹低聲哭了起來:“昨日老爺外出時,通判夫人來宅裡敘舊,說了一些威脅的話,若老爺再不點頭……”
張灝沒想到對方竟然將手伸到了後宅裡,臉色陰沉:“不點頭又如何?”
張氏有些畏懼:“通判夫人說,泉州府的蛇毒蛇很多,冬眠之前需要出來覓食。”
“豈有此理!”
張灝怒不可遏,拿起茶碗便摔在地上。
張氏害怕毒蛇,想想就可怕,萬一起夜的時候被毒蛇伺候一口,很可能等不到大夫前來救治。
這裡的人太狠毒了,自己的丈夫根本鬥不過他們。
張灝發泄完了,發現自己根本無計可施。
這裡的官員早已成為一黨,自己的話說出去,全都是點頭應和的,就是沒有一個照辦的。
唐賢不發話,自己這個知府就是個擺設。
這群地頭蛇手段層出不窮,做事縝密,消息靈通,勢力龐大,在他們麵前自己根本就是無能為力,甚至已經到了任人擺布的程度。
通判宅。
張九經笑嗬嗬地走入書房,聞著淡淡的檀香,隻感覺身心舒暢,至書案邊,見唐賢正用心雕琢一塊青色玉佩,不禁誇讚:“老爺這石雕技藝可謂出神入化,巧奪天工。”
唐賢吹了一口氣,收起刻刀:“你就不要恭維我了,說吧,何事?”
張九經微微欠著身:“兩個好消息。”
“哦,難得啊。”
唐賢靠在椅子背上,舒展著胳膊。
張九經連忙走至其身後,伸出雙手按摩道:“第一個好消息,張知府已經批了水利之事,允許知府衙門征調五千百姓疏浚晉江河。”
唐賢閉上眼,緩緩地說:“一個要走的人了,沒必要與我們魚死網破,他是一個識時務的,這件事你讓知事楊造端負責,儘早將錢糧從府庫之中提出來分掉,告訴所有人,過了重陽之後,任何人都得收斂著,不可惹出事端。若有人作惡,被新來的知府給抓住把柄,為了保全所有人,我會讓他永遠閉嘴!”
張九經連連點頭。
在沒有摸清楚新知府的態度、能力之前,一切還需小心為上。
張九經繼續說:“第二個好消息是神醫丁章再次看過唐公子,說恢複良好,再有一個月,或可恢複男人雄風。”
唐賢沒應聲。
男人雄風不雄風,有啥意義,畢竟兩個東西都碎了,還被丁章給切了下來。現在的唐琥已經是事實上的太監,隻不過保留了個東西罷了。
唐賢搖了搖頭,轉而問:“還沒有那張三、蕭成的消息嗎?”
張九經搖了搖頭:“八月二十五日,洛陽江登船是他們最後一次露麵。至今已過去十日,我們的人一直在找尋,可始終不見他們蹤跡。老爺,這麼長時間了,他們應該是離開了泉州府,去了廣東吧。”
唐賢起身,背著雙手走了幾步,沉聲道:“洛陽江到晉江不過一日路程,若他們來,也該現身了。既然沒現身,很可能是離開了泉州府,收回我們的人手吧。”
張九經認可唐賢的判斷。
張三也好,蕭成也好,這都是兩個愛管閒事的家夥,雙溪口那點破事他們也管,還特意殺了個回馬槍,差點將時汝楫給嚇死。
若他們來到晉江,說不得已經鬨騰到府衙了,不會隱忍這麼久毫無動作。
唐賢想到什麼,問:“重陽將至,備好禮物了嗎?昌元老人的六十大壽,我雖不便親至,可禮物不能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