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船隻遊弋盤查,岸邊軍士瞭望。
在這種情況下,海寇還能悄無聲息登陸崇武,並威脅惠安縣城,多少顯得不合理。
當然,也不排除海寇摸黑過海,瞭望軍士打盹的情況。
顧正臣對眼下的泉州府海岸線,乃至整個福建的海岸線都感覺到無力,無力到有些悲傷的地步。
老朱之所以禁海估計也實在是沒轍,因為此時的海岸線,大明就沒兵駐防,什麼衛,什麼所,現在還沒設置。
整個泉州府,僅僅隻有一個泉州衛,駐紮在晉江城東南不遠。什麼崇武所、永寧衛、金門所、高浦所,這些在洪武七年並不存在,需要等十四年之後才有。
這也就意味著,在整個洪武朝前二十一年裡,整個泉州府的海岸線是不存在衛所據點,不存在沿海駐防的布置,換言之,這二十一年裡麵,海岸線處處都是窟窿……
雖說有水師船隊偶爾經過,但這裡的偶爾,還真是偶爾,十天半個月,一兩個月都說不準。顧正臣很理解洪武初期海寇為啥總是鬨騰,是因為確實欠收拾。
“顧知府。”
儲興見顧正臣晃了神,輕聲喊道。
顧正臣回過神,歎了口氣:“要興海事,沿海駐防少不了。隻是眼下朝廷未必會準許福建行省建造沿海衛所。”
儲興讚同顧正臣的看法。
目前朝廷的軍事部署主要是朝著北麵進行,東北、正北與西北都需要防範,還有西南方向,哪裡有其他兵力大量駐紮於沿海地帶,隻有其他方向壓力減輕了,才可能關注沿海地帶,畢竟福建不是江浙一帶,是金陵後院。
“海防的事暫且擱置吧,我會找機會與陛下商議,眼下我需要水師活動一下……”
顧正臣嚴肅起來。
儲興仔細聽著,記在心中之後,對顧正臣保證:“定不負所托!”
顧正臣目送儲興離開,沒多久也離開了酒樓,返回府衙。
夜深。
顧正臣依舊在翻閱賬冊,一筆筆支出、進賬之中,隱藏著諸多秘密。
枯燥的數字全都是漢字,這對於看慣了阿拉伯數字的顧正臣來說很是費力,總需要變換之後再盤算是否準確。
進賬的問題並不好找,但出賬的問題仔細看還是能發現。
比如為了修繕泉州府學,府庫撥出去兩千石糧,找來府學賬冊也能核對上,人家賬目上確實收到了兩千石糧,這算是核銷了。
但問題是,府學修繕記錄沒修改,你一個工期就五日,用了三個匠人,隻不過挖了幾個茅坑、換了下瓦片,就用去兩千石糧,這是不是太過分了?
至於誰拿走了其中的錢,其他人且不說,但府學的訓導要麼是參與者,要麼是知情者。府學賬目是訓導負責的,出了問題找他準沒錯。
蠟燭猛地搖晃起來。
顧正臣看向跳動的燭火,拿起剪刀剪去一截燭芯,看著暗下來的房間,突然聽到了咕咕的鳥叫聲,眉頭微微一皺,連忙吹熄蠟燭,走向床榻邊,將掛著的劍摘了下來。
蕭成懷抱雙臂,饒有興趣地隱藏著。
知府宅很安靜,沒有半點動靜。
顧正臣沒動,耐心等著。
大致一刻鐘後,似乎有什麼東西挑開了窗戶的插栓,隨後窗戶被輕輕拉開。
來人很是警惕,在等待了會,確定沒有驚醒人之後才小心地窺視房間,然後翻過窗,將窗戶慢慢合上。
顧正臣眼神中滿是冰冷。
派一條毒蛇來也就罷了,這沒得逞直接就派殺手了?
這可是知府宅,你們無法無天也有要限度吧!
自己若是死在知府宅裡麵,確係是他殺,以老朱的性情,泉州府會翻個底朝天,連帶著一乾豪門大族全都送走。
好歹弄個意外,或換個地點,如此明目張膽地謀殺朝廷官員,可不好交代。
黑衣人摸索著,至了床邊,從腰間拔出短劍,輕輕拉開帷帳,借著昏暗的星光看去,不由錯愕了下,頓覺不好,剛想轉身逃竄,整個人直接被打至床榻之上,一口血噴了出來!
“該死!”
黑衣人顧不得傷勢,轉身便刺了過去。
蕭成抬手,如鋼鐵的手指猛地抓住黑衣人的手腕,驟然發力,隨後抬手接住了掉落的短劍,橫在了黑衣人脖頸之上。
顧正臣吹起火折子,點燃了蠟燭,將椅子搬了過來,看著嘴角滴著血的黑衣刺客坐了下來:“刺殺朝廷官員,形同造反!說吧,是誰派你來的?”
“你就是顧正臣?”
黑衣刺客開口,聲音有些柔,有些輕靈。
蕭成也聽了出來,打落刺客頭上的帽子,長長的秀發散落下來,有兩縷落在眉角處。
“是個女子。”
蕭成收起了短劍,退後兩步,冷冷地盯著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