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暉暫住在秦信的同知宅中,回到房中,臉色陰沉如水。
師蘇見高暉麵色凝重,低聲問:“在這個關頭,卜老總不可能袖手旁觀吧,一旦唐賢、吳康等人全倒了,卜家可沒好處。”
高暉攤開手,看著銅錢上的“福”字,對師蘇說了卜壽的安排。
師蘇聽聞之後,笑道:“既然卜老已做出了選擇,那參政還在擔憂什麼,以他們的手段,未必不能讓顧知府瘋魔或出點意外。”
啪!
高暉將銅錢拍在桌案上,指了指:“這是卜算子交給我的。”
師蘇有些疑惑,不就是一枚銅錢,有什麼好看的,上前將銅錢取了出來,翻過來看去,頓時一愣,又翻過去看,臉色不定:“這是一枚壞錢,而且還是全背麵的壞錢!”
高暉閉上眼,聲音冰冷:“這樣的銅錢不好找,可偏偏卜算子給了我,很顯然,他這是在傳話。師蘇,你很清楚這枚銅錢意味著什麼,對吧?”
師蘇將銅錢擱在桌上,凝眸道:“全背麵,皆是反麵。卜算子這是在提醒參政,該死的人不是顧正臣,而是唐通判吧!”
高暉沉默了。
師蘇說的沒錯,這確實是卜算子隱藏的話。當時張九經在一旁,他不便直說,所以用這種方式告知。
殺了顧正臣,麻煩很大。
可若是殺了唐賢,那麻煩就小多了。
首先,不需要給唐賢洗白了,也不用勸人改口供,篡改招冊了。
其次,唐賢貪汙太多,死是必然的事,他死了,朝廷也未必會深究死因。
再次,唐賢知道的太多了,永遠閉上嘴,才能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最後,唐賢在地牢裡,地牢現在由秦信控製,相比顧正臣身邊龍驤衛千戶這種級彆的護衛而言,唐賢身邊隻有老鼠。
無論是從事件餘波,事件好處,還是從事件執行難易上來看,唐賢死無疑是最好的選擇。但問題是,唐賢就是一隻狗,也不應該由主人打死吧。
高暉揉了揉眉心:“且這樣吧,將顧正臣的文書拿去,讓秦信加印之後送給承發房發出去吧。”
師蘇明白這句話意味著泉州府並不會隱瞞唐賢貪汙之事,也是為了後麵告知朝廷唐賢“畏罪自殺”做好鋪墊。
監房。
張九經將高暉、卜壽的話原原本本告訴了唐賢,唐賢聽聞之後,總算是放心下來。
吃了一頓飽飯,躺在有些潮濕的稻草之上,唐賢昏昏沉沉睡去。
陡然之間,唐賢似乎聽到了動靜,迷迷糊糊睜開眼,突然一隻手伸了過來:“噓,莫要出聲。”
唐賢總感覺聲音有些熟,一時之間卻沒想起來是誰,剛一張嘴,嘴巴就被塞入了東西,雙臂雙腿也被人摁住。
“嗚,嗚嗚!”
唐賢掙紮,隻感覺胸口猛地一沉,呼吸變得不暢起來。
這是——土布袋!
唐賢慌亂起來,這些人想要讓自己死!
又一個土布袋壓了上去!
唐賢感覺眼前開始冒星星,因為口被堵住,鼻息根本跟不上呼吸所需。
黑暗處,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再動作。
唐賢眼角流下淚來。
是誰要殺自己唐賢很清楚,顧正臣也不需要也不屑於使用如此陰損的招!
自己作惡無數,終被惡所殺!
可憐,可笑!
唐賢感覺呼吸不上來了,緩緩閉上眼,任由最後一絲氣被擠壓出去……
土布袋被移開。
人停留在黑暗處等待了半刻鐘,這才離開,遮蔽其他牢房的幕布也被扯走,整個過程中,沒有人看到這裡發生過什麼。
翌日一早。
獄頭黃科巡查,發現唐賢已死,震驚不已,當即將消息奏報給了秦信。
秦信不敢相信,匆匆跑到監房裡查看。
等唐賢的屍體擺在麵前時,秦信不得不相信唐賢是真的死了。
高暉聽聞之後,命仵作盤查。
仵作檢查許久,見其渾身上下並無外傷,最終給出結論:“從目前來看,興許是唐通判勞倦在前,憂慮過度,以致於引起了真心痛。”
《靈樞·厥病》記載:“真心痛,手足清至節,心痛甚,旦發夕死,夕發旦死。”
這並不是說白天出現病情晚上死,晚上出現病情白天死,而是說這玩意要人命,且死得快……